只見她足尖在嶙峋尖銳、布滿血污的巖石上猛地一點,碎石簌簌滾落,整個人便如同離弦之箭,帶著一種殉道般的平靜與絕望,朝著那深不見底、云霧翻涌如沸水、散發著令人靈魂凍結的死亡氣息的幽暗懸崖縱身躍下!身影瞬間失重,如斷線的紙鳶,無助地、迅疾地向著那無底的黑暗深淵急速墜落,轉瞬便被翻滾的、貪婪的云霧吞噬了大半,只余下一角染血的衣袂在風中絕望地翻卷。
“不——!”目睹此景,段楚寒只覺肝膽俱裂,魂魄仿佛都在這一剎被硬生生撕扯成碎片,巨大的空洞和冰冷瞬間席卷全身,凍結了血液。極度的慌亂與恐懼如同冰冷堅硬的鐵爪,死死攫住了他的心臟,擠壓得他無法呼吸,他根本顧不上思索半分,身體先于意識做出了最本能的、近乎瘋狂的反應,不顧一切地朝著那剛剛吞噬了陳軒的、如同巨獸咽喉的崖邊猛撲過去!大半個身子幾乎完全探出了搖搖欲墜、不斷有碎石崩塌的崖外,衣袍被疾風兇狠地撕扯著,獵獵作響,發出裂帛般的悲鳴,像是要被無形巨力扯得粉碎,皮膚暴露在風刀沙礫中瞬間留下道道血痕。腳下松動的碎石簌簌滾落,墜入深淵,連半點回響也無,只有永恒的寂靜在下方張著大口。
他拼盡全力伸長手臂,五指大張,指節因過度的、孤注一擲的用力而根根繃緊、扭曲、泛出死白色,指甲因過度的用力而深深陷入掌心,刺破皮肉,殷紅的血珠滲出、滴落,手臂劇烈地顫抖著,帶著撕裂筋肉般的痛楚,徒勞地抓向陳軒身影消失的那片虛空!然而,指尖所觸,唯有一團冰冷徹骨、虛無縹緲的空氣,那絕望的、空無一物的觸感如同毒蛇噬心,瞬間麻痹了他的神經,凍結了血液。心口處驟然傳來一陣被燒紅烙鐵貫穿般的劇痛,尖銳的痛感如同洶涌的、毀滅性的浪潮,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連骨髓都浸透了刺骨的寒意與劇痛,仿佛要將他的生命連同靈魂一起凍結、碾碎。
耳畔是山風凄厲的、如同萬千亡魂在深淵下齊聲哀嚎慟哭的尖嘯,聲音凄厲得令人頭皮發麻,仿佛要將人的理智徹底撕碎,而腦海中反復回放、烙印般清晰得毫發畢現的,唯有陳軒躍下前那深深凝視他的最后一眼——那眼神里沒有瀕死的絕望,沒有恐懼的陰影,只有一種塵埃落定后的釋然解脫,平靜得近乎詭異,如同暴風雨前死寂的海面。她唇角甚至微微向上翹起,勾勒出一個無聲卻沉重如山的訣別弧度,仿佛帶著無盡的遺憾與未盡的千萬語,最終化為無聲的嘆息。那目光如炬,穿透紛亂狂暴的狂風與遮天蔽日的沙石,清晰地、不容抗拒地烙印在他靈魂的最深處,帶著不容置疑的、冰冷的、凍結一切的決絕:勿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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