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飛還保持著舉著望遠鏡的姿勢,整個人卻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僵在原地。
他臉上的冷靜、理智、不屑……所有的表情,在看到那支“烏合之眾”發起沖鋒的瞬間,被徹底擊碎。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無法理解的震撼。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一群拿著簡陋武器的士兵,在明知必死的情況下,主動沖向了武裝到牙齒的敵人。
他們的臉上,沒有恐懼,只有決絕。
他們的眼神中,沒有絕望,只有燃燒的戰意。
“瘋子……”
他放下望遠鏡,嘴唇無聲地開合,吐出這兩個字。
“他們……都是一群瘋子……”
他無法理解。
他無法理解是什么樣的信念,什么樣的精神,能讓一支軍隊爆發出如此悍不畏死的勇氣。
這已經超出了他對軍事、對戰爭的所有認知。
他之前所鄙夷的“草臺班子”,此刻,卻用最慘烈、最悲壯的方式,給他上了一課。
他身邊的方立功,也早已被驚得說不出話來。他張著嘴,呆呆地看著天幕,大腦一片空白。
“云飛兄……這……”
楚云飛沒有回答他。
他的目光,死死鎖定在那個一馬當先的身影上。
那個叫孫德勝的男人。
在這一刻,楚云飛的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一種名為“敬佩”的光芒。
那是一種純粹的,軍人對軍人的敬佩。
跨越了黨派,跨越了陣營。
天幕之上,兩股洪流終于狠狠地撞擊在一起。
喊殺聲,兵刃交擊聲,戰馬的悲鳴聲,人體被撕裂的聲音……瞬間交織成一曲血腥而殘酷的交響樂。
獨立團的騎兵,就像沖入鋼鐵森林的狼群。
他們用自己的血肉之軀,去撞擊敵人的鐵甲。
一個八路軍戰士的馬刀被磕飛,他毫不猶豫地撲上去,死死抱住一個日軍士兵,用牙齒咬斷了他的喉嚨,自己也被另一把馬刀從后心刺穿。
一個年輕的戰士被數把馬刀同時砍中,在墜馬的瞬間,他拉響了腰間最后一顆手榴彈,與周圍的敵人同歸于盡。
戰斗從一開始,就進入了最慘烈的白熱化。
騎兵連的戰士們,在以驚人的速度倒下。
但沒有一個人后退。
每倒下一個人,后面的人就會立刻補上。
他們用自己的生命,硬生生地在日軍嚴整的陣型中,撕開了一道道血口。
第一次沖鋒結束。
平原上,留下了一地尸體。
騎兵連,傷亡過半。
孫德勝的胳膊上也掛了彩,鮮血染紅了他的半邊袖子。他劇烈地喘息著,看著周圍所剩無幾的弟兄,虎目含淚。
然而,對面的日軍指揮官黑島森田,臉上非但沒有因為損失而憤怒,反而露出一種病態的、極度興奮的表情。
他看著那些仍在負隅頑抗的八路軍騎兵,就像在欣賞一場有趣的斗獸表演。
“喲西……真是頑強的獵物。”他用馬鞭指著孫德勝的方向,對副官笑道,“這樣的掙扎,才讓這場屠殺,變得更加有趣,不是嗎?”
天幕之上,黑島森田那張扭曲的臉龐,與戰場上彌漫的血腥,構成了一幅令人作嘔的畫面。
一行新的字幕,帶著刺骨的惡意,緩緩浮現。
在屠夫眼中,獵物的掙扎,只會讓屠殺變得更加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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