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門店上空那片殘缺而又莊嚴的軍禮,像一幅無聲的油畫,在天幕上定格了許久。
那種超越了勝敗,超越了生死的忠誠,給天幕之下的每一個人,都帶來了靈魂深處的巨大撞擊。
酒桌上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孔捷不再痛哭,李云龍不再怒罵。
三位從戰火中走來的共和國將軍,只是那么沉默地坐著。
沒有人再說話,也沒有人再動筷子。
屋子里,只剩下酒液被不斷倒入粗瓷碗中的聲音,和那一聲聲如同風箱般沉重的呼吸。
空氣粘稠得仿佛能凝固住光線。
不知過了多久。
一直相對沉默,只是默默地為大家倒酒的丁偉,忽然開口了。
他的聲音很輕,很平,沒有任何的波瀾,卻像一把鋒利的楔子,釘入了這片死寂的沉默之中。
“老李,老孔。”
他看著面前兩位神情各異的老兄弟。
“我們贏了嗎?”
這個問題,問得沒頭沒腦。
卻讓李云龍和孔捷,都同時愣住了。
李云龍下意識地就想開口。
贏了嗎?
這他娘的還用問?
當然贏了!
我們把那個不可一世的“聯合國軍”,從鴨綠江邊,硬生生地給懟回了三八線。
我們用小米加步槍,打得他們那些飛機坦克,哭爹喊娘。
我們用兩條腿,跑贏了他們的汽車輪子。
我們用三十萬人的犧牲,換來了一個新生國家未來數十年的和平與安寧。
這要是不算贏,那他娘的什么才算贏?
但這些話,到了嘴邊,李云龍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因為他看到了孔捷的眼神。
孔捷沒有看他,也沒有看丁偉。
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面前那只空空如也的酒碗上。
他的眼神很空,很散,像一團被風吹散的霧。
贏了嗎?
孔捷在心里問自己。
他想起了蒼云嶺那片被鮮血染紅的雪。
想起了那個他連名字都快記不清的小王排長。
他想起了長津湖畔那一百多座永恒的冰雕。
想起了那個為了半盒炒面,而被活活凍死在半路上的,臉上還帶著雀斑的小通訊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