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心園的書房里,空氣仿佛凝固成了琥珀,將龍傲那張因暴怒而扭曲的臉,永遠定格。
地上,破碎的黃花梨木話筒殘骸,和殷紅的血跡,構成了一幅觸目驚心的畫面。
龍七跪在門外,大氣都不敢喘一口。他跟了先生幾十年,從未見過先生如此失態。
那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嘶吼,不像是人類能發出的聲音,更像是地獄深淵里,一頭被觸及逆鱗的惡龍,發出的垂死咆哮。
三十年前,龍逍的死,是龍傲心中永遠不能觸碰的禁區。
而葉凡,不僅觸碰了,還用最殘忍的方式,將那血淋淋的傷口,重新撕開,撒上了一把鹽。
“噗——”
龍傲猛地捂住胸口,一口鮮血噴在了面前那張價值連城的紫檀木書案上,將一沓文件染得猩紅。
“先生!”龍七大驚失色,連滾帶爬地沖了進來。
龍傲擺了擺手,示意他別過來。他用另一只沒受傷的手,撐著桌子,劇烈地喘息著,雙目赤紅,死死地盯著虛空中的某一點,仿佛要將那個叫葉凡的年輕人,用眼神凌遲。
他輸了。
在心理戰的這個回合,他輸得一敗涂地,體無完膚。
他原本以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棋手,葉凡是他棋盤上的一顆棋子,他可以隨心所欲地拿捏。
可現在他才發現,自己才是那個被牽著鼻子走的傻子。
對方根本沒按棋譜來,他直接沖過來,掀了棋盤,然后用棋盤把他砸得頭破血流。
“好……好一個葉凡……”
龍傲的喘息漸漸平復。
他擦去嘴角的血跡,眼中那滔天的怒火,也慢慢地被一種更加可怕的,冰冷的死寂所取代。
他沒有去看手上的傷,也沒有理會跪在一旁的龍七,而是緩緩地走到了書房里側的一面墻壁前。
他伸出那只還在流血的手,在墻上一個不起眼的浮雕上,按了下去。
墻壁無聲地滑開,露出了一個隱藏的密室。
密室里沒有金銀珠寶,只有一臺造型奇特的,充滿了未來科技感的維生儀器。
儀器的中央,一個透明的營養艙里,浸泡著一個……不,應該說,是一具保持著少年模樣的軀體。
那軀體皮膚白皙,栩栩如生,仿佛只是睡著了。
只是他的胸口,沒有一絲起伏。
龍逍。
龍傲唯一的兒子。
“長生計劃”,不是為了追求虛無縹緲的永生。
而是為了……復活他已經死去三十年的兒子。
這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他最大的執念。
為此,他不惜動用一切資源,網羅全球頂尖的科學家,進行著違背人倫的瘋狂實驗。
而那個叫念念的孩子,那個被葉凡視為“涅槃”的女孩,就是他為兒子準備的,最完美的“素體”。
龍傲的目光穿過透明的艙壁,落在兒子那張安詳的臉上,眼中那冰冷的死寂漸漸化為一種病態的溫柔和瘋狂。
“逍兒,別怕。”他的聲音,輕得像是在說夢話,“爹很快……很快就能讓你重新睜開眼睛了。”
“葉凡……他很快就會把他擁有的一切,都親手送到我們面前。”
他轉過身,對龍七下達了命令,聲音平靜得可怕。
“通知朱雀,啟動‘焦土’計劃。”
龍七渾身一震,猛地抬頭,眼中滿是駭然:“先生!‘焦土’計劃一旦啟動,我們在京城所有的產業和人脈,都會徹底暴露!那……那是玉石俱焚的打法啊!”
“玉石俱焚?”龍傲的嘴角勾起一抹殘酷的弧度,“不。是我燒掉我的城,讓他無路可逃。”
“我要讓他親眼看著,他想保護的每一個人,都因為他,而陷入萬劫不復的地獄。我要讓他跪在我的面前,求我,求我收下他的所有,只為換他身邊之人一條活路。”
“傳我的話,把霍家、秦武的所有底細,全都捅出去。商業犯罪,偷稅漏稅,暴力火并……把所有能讓他們身敗名裂的東西,都給我扔到陽光下。”
“還有……”龍傲的眼神,變得幽深而殘忍,“柳家那兩個丫頭,既然他那么在乎,那就讓她們……變得‘熱鬧’一點。”
“我要京城,為我兒子,奏響最華麗的……葬禮進行曲。”
……
廢棄工廠。
葉凡掛斷了和朱雀的通話,將那部屬于幽靈的加密通訊器,隨手扔給了秦武。
“毀了它。”
“老弟,就這么算了?”秦武有些不解,“剛才直接在電話里,把龍傲那老狗罵個狗血淋頭,氣死他多好!”
葉凡搖了搖頭,走到窗邊,看著外面沉沉的夜色。
“罵人,是小孩子才做的事。”他的聲音很平靜,“真正的獵人,在射出致命一箭前,從不會發出任何聲音。”
剛才那通電話,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精心設計好的心理炸彈。
他要的,不是逞一時口舌之快,而是要徹底摧毀龍傲的心理防線,逼他犯錯。
一個像龍傲這樣自負而又掌控欲極強的人,在發現自己引以為傲的棋局被徹底顛覆,最深的秘密被敵人洞悉后,他會做什么?
他會發瘋。
他會拋棄所有偽裝和規則,動用最極端,最不計后果的手段,來毀滅那個讓他感到恐懼的對手。
而這,正是葉凡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