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文官一體,絕不容武夫放肆!”
有這些承諾,劉德福心里稍顯安定,底氣十足。他咬牙切齒著:“秦猛,這回我要你死。”
站在一旁的幕僚趙先生眼中閃過耐人尋味的光芒。
……
刺史府花廳內,臘梅飄香。
崔文遠正拿著銀剪,仔細修剪一盆名貴蘭草的枯葉。
聽完劉德福的急報,他頭也不抬,淡淡道。
“劉大人稍安勿躁。”
“秦猛這么猖狂,分明是不把刺史大人您放在眼里!”劉德福急得額頭冒汗,“下官懇請大人……”
話還沒說完,前堂突然傳來騷動。
一個衙役連滾帶爬地沖進來,顫聲道:“大人!虎賁軍進城了,三千兵馬,已經把府衙團團圍住了!”
“什么?”劉德福手中的禮單“嘩啦”一聲散落在地。
他猛地轉頭看向崔文遠,卻見對方只是眉梢輕輕一挑,繼續慢悠悠地修剪蘭草,仿佛早有預料。
轉眼間,幾十個鐵甲衛士依次走進來,甲胄碰撞的鏗鏘聲填滿了花廳。
為首的趙將軍按劍上前,玄色鐵甲在晨光中泛著冷冽的寒光。
“奉帥令,捉拿逆犯劉德福!”趙將軍聲音如鐘,展開一卷公文。
“其一罪,濫用職權,私封運河,截斷邊軍糧道,導致將士饑寒交迫!”
“其二罪,私通山賊,襲擊邊寨,圖謀不軌,罪同叛國!”
“本將奉命前來捉拿,誰敢阻攔,便是同黨,同罪論處。”
“劉德福在此。”崔文遠用剪刀指著傻了的劉督辦。
劉德福像是被雷擊中,突然似乎明白過來,猛地抬頭看向崔文遠:“大人!您答應過的……”
他的聲音顫抖,帶著最后的希望。
崔文遠卻轉身欣賞墻上的《江山雪霽圖》,仿佛突然對這幅畫產生了濃厚興趣,完全不理會劉德福的求救。
趙將軍一揮手,左右衛士立刻上前鎖拿劉德福。
鐵鏈套在身上的瞬間,劉德福突然放聲大笑,笑聲里滿是悲憤與絕望:“好…好個幽州文官一體,好個崔文遠!你真拿劉某當棄子?”
“你不仁休怪我不義。”他奮力掙扎,鎖鏈嘩啦作響:“我書房暗格里有本賬冊,要死大家一起死!
你們那些勾當——私增漕稅、克扣軍糧、倒賣官鹽,勾結山賊襲殺政敵……我全都記下來了!”
崔文遠銀剪微微一頓。
過了許久,他輕輕放下銀剪,豎起一根手指:“談好的基礎上,邊寨的冬衣,追加一萬套。”
又豎起一根手指:“陣亡將士的撫恤金翻倍。軍餉,糧秣,鐵料等物資調撥再增加一成。”
第三根手指豎起,崔文遠聲音冰冷不帶是好感情:
“但劉德福——必須立刻處死。”
趙起靜靜地看著他,笑而不語。
“三成,不能再多了。”崔文遠直截了當地說著。
趙將軍笑了笑:“崔大人發話,我等豈敢不從?”
被拖出花廳時,劉德福忽然想起三日前賞《雪溪圖》時,女婿楊浩又隱晦提及“遠走高飛”。
原來,他從一開始就被當成棄子,升官不過是緩兵之計,為了穩住他,而不是魚死網破。
幽州地方官府與邊軍達成了某種協議。
他始終是那個隔水問路的樵夫,自詡官場上摸爬滾打二十載,卻終究沒人看透官場的深淺。
刑場上風很大,卷起滿地塵埃。
劉德福望著臺下黑壓壓的人群,忽然想起二十年前,他也是這樣站在人群里,看著貪官被斬首。
那時他剛中秀才,發誓要做個好官。
誰知二十載官場沉浮,最后竟走上了同樣的路。
“哈哈哈,寒窗苦讀,當官若不貪,做這官還有何意義?”劉德福垂死掙扎著,沖著人群狂笑。
“只恨劉某走得不夠遠,只恨劉某背后沒有天大的靠山。分好處時是兄弟,禍降臨時就被拋棄。”
“文官把戲終究上不了臺面,還得要靠刀子安身立……”
鬼頭刀揚起時,他放聲大笑,笑聲凄厲又悲涼,笑自己癡心妄想,笑這荒唐世道爾虞我詐,更像那些黎明百姓,看不透,卻前赴后繼。
鬼頭刀落,撲哧聲響,血柱噴涌。
劉德福的腦袋咕嚕嚕滾落在地,瞪著一雙死不瞑目的雙眼,不甘地望著大聲叫好的人群。
曾幾何時,他也是這其中的一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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