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家大少爺?”
眾人目光齊刷刷投向站在人群中的明知行。
明家乃京都第一皇商,雖無官職在身,卻因世代行善積德,在百姓中威望極高。前些年明家捐出巨額賑災銀兩,連寧遠帝都龍顏大悅,破例封了明家大小姐為郡主。
“你一個大男人,如何證明?總不能說你與公主,大晚上共處一室吧。”吳晚吟聲音嘶啞,發髻散亂,仍穿著昨夜那身嫁衣,只是衣襟上已沾染斑駁血跡,靠近就能聞到她身上的血腥氣。
看起來像個瘋婆子。
“我哥是幫我說的,他怕我聲音太低,你們聽不見。”
就在眾人屏息之際,一道清亮女聲突然從明知行身后傳來。
只見一位身著鵝黃衫子的姑娘撥開人群,款款上前,她眉眼如畫,唇畔含笑,一雙雙杏眸看上去極為可愛。
“昨夜初姐姐身子不適,我一直守在她身邊照料。今早放心不下,特意帶了府醫一同過來……”
少女說著,朝吳晚吟俏皮地吐了吐舌頭。“你們昨夜才成親,今早你相公就死了,這也能賴到旁人頭上?”
她語速極快,字字如刀,“誰不知道蘇世子是被你害的纏綿病榻?你這是嫌棄世子不行了,所以借機害死他吧。”
“初姐姐素來體弱多病,哪有力氣殺人?”少女歪著頭,天真無邪地笑著,“倒是你,搶了人家未婚夫不夠,現在還要血口噴人么?”
這一連串誅心之砸下來,吳晚吟臉色煞白,又氣又急。
最可怕的是,對方說的每一個字都是事實,讓她連辯駁的余地都沒有。少女清脆的聲音在廳內回蕩,所有人都用異樣的眼光看向她。
“是啊,誰不知道八公主與這吳氏的恩怨?竟敢污蔑八公主!”
“八公主為國為民為質三載,落下一身病痛,歸來卻發現心上人被奪,如今還要被誣陷殺人...天理何在啊!”
“八公主為我們做了那么多,我們信她!”
“我們都信八公主!”
府外圍觀的百姓群情激憤,聲浪一陣高過一陣。
這就是謝南初之前為什么一定要想辦法揭穿吳晚吟真面目的原因。
為了加深影響,又讓她一路跪去國寺,還讓百姓監督,到時老百姓們一傳十,十傳百……就可破壞掉吳晚吟原來在百姓們心中偽裝的印象。
百姓們純真樸素,只要對他們好,不傷害他們,真心為他們做事,他們就知道你的好。
同時,他們也總是容易被煽動。
他們獲取的信息有限,卻往往憑著這些片面的認知,就能決定一個人的名聲生死,而這份看似不大的力量,在關鍵時刻卻能成為最鋒利的刀刃。
曾經刺向她,現在同樣可以刺向敵人。
“吳氏,你還有何話可說?”紀氏本就不信謝南初會殺蘇止白,畢竟謝南初為蘇止白做的那些事情,她遠比外人更清楚。
她會來這里,可能只是單純的不甘心,想為自己的兒子做點事,更是為了緩解自己心中的喪子之痛。
吱呀一聲,門緩緩開啟。
謝南初自己操控著輪椅出來,此時的她看起來非常虛弱。
陽光透過屋檐打在她臉上,為她鍍上一層柔和的微光,看起來就沒有傷害。
她纖細的指尖輕輕搭在輪椅的兩個輪子上,蒼白得幾乎能看見淡青色的血管,一襲素色衣裙松松垮垮地罩著單薄的身軀,仿佛一陣風就能將她吹散。
一頭青絲只用一根素銀簪松松挽起,幾縷碎發垂在耳際,襯得那張巴掌大的小臉愈發楚楚可憐。
長睫低垂時投下的陰影掩去了眼底流轉的冷光。
“吳姑娘為何認定,我這樣的身體情況,能穿過歧陽府的重重守衛,潛入婚房內殺害世子?而且我要是真的要殺害蘇世子,你那時在干嘛?為何不叫人,非要等我殺了,你才來說?”
一席話激起千層浪。
圍觀者七嘴八舌地議論著這件事情的不合理性。
吳晚吟語塞,“定是你買通了侍衛!而且我當時是被你的宮女打暈了,我沒有來得及……”
“哦?“謝南初輕抬眼簾,一個眼神便安撫了一邊有些躁動的明知安,“有沒有進出過府內,我們不必爭論,歧陽侯夫人想必已查清。”
紀氏肅然道,“昨夜賓客散盡后,府中未曾有外人進出。沖喜這等大事,事關我兒性命,我豈會讓人破壞?”
她后悔自己曾經做的事情。
想為兒子再做點什么事,或許兒子死前也知道自己做錯了,他可能也后悔了!那么她就更不應該讓對她兒子那么好的謝南初受人冤枉。
“那世子,是如何死的?”謝南初眸色幽深,面上不顯波瀾。
“既非兵刃,也非毒殺。”紀氏聲音顫抖,“只是今晨下人們進去時,看到床榻上地上流的全是血,人已經……“
她忽然哽咽。
若非病急亂投醫信了那大師的話,她的兒子至少還能再活上幾個月的,哪怕只是拖著,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既然非我所為,吳姑娘為何一口咬定本公主?”謝南初聲音輕柔卻字字誅心,“若真要殺人,本公主何須親自出手?我怎么說也是公主,手底下的侍衛護院還是有幾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