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欣怡的動作極快,或者說,她手下的那些“暗蜂”與漠北馬賊轉化來的耳目,于這等陰私勾當上著實得力。不過兩三日功夫,更多的線索便匯攏而來。
“草原之鷹”商號的資金流向雖幾經周轉,最終卻都隱約指向安王府名下的幾處產業。而那位光祿寺少卿,安王的妻弟,近半年竟數次以“探親”為名出入安王府,與安王閉門密談的時間一次比一次長。
更有趣的是,據隱藏在韃靼使者巴特爾隨從中的眼線回報,巴特爾在接到朕那苛刻條件后,并未立刻發送急報,反而是在昨夜,其一名心腹隨從曾秘密離館,去了一處京城頗有名氣的珠寶行——那家珠寶行,恰是安王妃的嫁妝鋪子。
一切線索,似乎都在將矛頭指向安王。
朕坐在養心殿,指尖敲著那些密報,沉吟不語。安王是世襲親王,在宗室中輩分高,平日雖不掌實權,但門生故舊不少,若無鐵證,動他極易引起宗室震蕩。
“陛下,”唐若雪輕聲道,“安王府今日遞了帖子入宮,說府中幾株晚梅開得正好,欲設小宴,請陛下得空賞光。您看……”
晚梅?賞光?朕冷笑。這宴無好宴,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告訴安王府,朕準了。”朕淡淡道,“朕倒要看看,朕這位皇叔,要給朕演一出什么戲。”
是夜,安王府張燈結彩,暖香浮動。因是家宴,規模不大,作陪的除了安王夫婦,便只有幾位與安王府交好的宗室老親王,以及……盛裝打扮、粉面含春的昭華郡主。
昭華郡主確實生得嬌美,眉目間有幾分柔弱之態,舉止禮儀挑不出錯處,只是那眼神時不時飄向朕,帶著少女的羞澀與難以掩飾的期盼,顯然已被父母灌輸了某些念頭。
酒過三巡,菜肴精美,絲竹悅耳。安王捋著胡須,笑著敬酒:“陛下日理萬機,難得駕臨寒舍,臣倍感榮幸。聽聞陛下北征大捷,揚我國威,實乃萬民之福,臣等敬陛下一杯!”
眾人紛紛舉杯附和。
朕飲盡杯中酒,目光掃過安王那看似忠厚的臉:“皇叔過譽了。北疆暫安,然隱患未除,朕豈敢懈怠。說起來,韃靼部近日派了使者前來,皇叔可知?”
安王舉杯的手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隨即笑道:“臣略有耳聞。聽聞是阿速特可汗欲求娶我大夏貴女,以結盟好?此乃好事啊陛下!若成,北方可定矣!”
“哦?皇叔也認為是好事?”朕故作訝異,“朕卻有些猶豫。北地苦寒,風俗粗獷,朕實不忍宗室嬌女遠嫁受苦。且那阿速特可汗年近花甲,朕聽聞其帳內亦不太平,幾位王子爭權,恐非良配。”
安王臉色微微一僵,連忙道:“陛下仁德,體恤小輩,實乃宗室之福。然……然為國計,有時難免需有所犧牲。昭華,”他轉向女兒,“你平日亦讀詩書,當知為國分憂之理。”
昭華郡主立刻起身,盈盈一拜,聲音嬌柔卻清晰:“父皇、陛下,若……若能為國效力,免邊關烽火,昭華……昭華雖懼北地風寒,亦不敢惜此身。”說罷,臉頰飛紅,偷偷抬眼覷朕。
好一番“深明大義”的表態!若非朕早已查知那些銀錢往來,幾乎要被這父女情深、為國犧牲的戲碼騙了過去。
朕心中冷笑,面上卻露出感慨之色:“郡主果然識大體。只是,朕已回復使者,若要求娶,需可汗之子親迎,且需以正室之禮相待,并開放商路,以示誠意。”
安王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急,脫口道:“陛下,此舉是否……是否過于強硬?恐惹惱可汗,反生事端啊!不若先允了婚事,其余細節,徐徐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