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府舊邸的異動,如同一滴冷水落入滾油,瞬間在朕心頭炸開。那座宅邸自安王被賜死、家產籍沒后,便一直封門落鎖,塵封如荒冢。可昨夜傳來的密報,卻讓朕的目光驟然一沉——夜半時分,竟有人悄然潛入,在廢園中點燃微弱的燈影,又在天明前散去。
太后雖逝,其苦心經營多年的勢力盤根錯節,絕非處死一個安王便能徹底鏟除。外戚與舊黨在朝堂內外仍有暗線,或隱于郡縣,或藏于市井,甚至有幾人至今仍在內廷供職。朕離京北上期間,這些魑魅魍魎果然按捺不住了,如同嗅到血腥的鴉群,開始盤旋試探。
朕指尖輕叩案面,腦中已在推演各種可能。是舊部欲取藏于府中的密信?還是有人借安王府之名,聯絡舊黨,圖謀不軌?抑或是,他們在試探朕的反應,看看這柄懸在他們頭頂的利劍,是否仍鋒利如初?
寒風透過窗欞,帶著細微的呼嘯聲。朕的眼神漸冷,唇角卻勾起一絲幾不可察的弧度。他們以為朕遠在北地,鞭長莫及?他們錯了。京中暗衛早已撒下天羅地網,只待他們自投羅網。
朕緩緩起身,負手立于窗前,望著沉沉夜色。安王府的異動,不過是冰山一角。真正的大魚,還在水下潛伏。朕倒要看看,他們究竟能翻起多大的浪。
“具體何事?”朕沉聲問那侍衛,同時示意厲欣怡暫留。
侍衛低聲道:“昨夜三更,巡夜衛兵發現安王府后院角門有被撬動的痕跡,雖然后來又被掩飾過去,但門閂上的新鮮劃痕做不得假。屬下帶人潛入查探,在后花園的假山深處,發現了一處新近有人聚集的痕跡,留有熄滅不久的炭火余燼及幾個空酒壺,似乎有人在此密會。現場還拾獲了一枚掉落的玉佩,經辨認,是……是已故慶郡王的隨身之物。”
慶郡王?朕目光一凝。那是太后的親侄兒,一個平日里只知遛鳥斗蛐蛐、看似庸碌無能的閑散宗室,竟也牽扯其中?看來,有些人遠比朕想象的藏得更深。
“繼續監視,加派人手,將安王府給朕圍成鐵桶!但切勿打草驚蛇。”朕冷聲下令,“朕要看看,還有哪些牛鬼蛇神會往里面鉆!”
“是!”侍衛領命而去。
殿內只剩下朕與厲欣怡。
“陛下,看來有些人見南方災情嚴重,陛下心力交瘁,便以為有機可乘了。”厲欣怡美眸中寒光閃爍,“要不要臣妾……”
朕抬手制止了她:“眼下南方災情為重,京中不宜大動干戈,引發恐慌。但也不能任由他們串聯坐大。欣怡,你手中的商業網絡和那些‘暗蜂’,給朕把京城,尤其是那些宗室和舊勛貴的府邸,牢牢盯死!他們見了什么人,說了什么話,甚至每日采買了什么異常之物,朕都要知道!”
“臣妾明白。”厲欣怡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正好,臣妾新收攏了幾家戲班子和茶樓酒肆,最是消息靈通之地。定叫那些魑魅魍魎,無所遁形。”
朕點了點頭,對她的手段自是放心。話鋒一轉,問道:“賑災彩票之事,籌劃得如何了?”
厲欣怡立刻從袖中取出一份章程:“細則已初步擬定。面額分一兩、五兩、十兩三種,頭等獎設白銀萬兩,足以讓人一夜暴富,中等獎若干,末等獎則可得米糧布匹,惠及平民。發售所得,除卻獎金與成本,盡數投入南方賑災。臣妾已讓手下掌柜們開始造勢,如今京城街頭巷尾,已都在議論這‘慈善彩票’了。”
“很好。”朕瀏覽著章程,細節周到,可見她用心,“盡快推行。南方每日耗銀巨萬,雖有你拆借周轉,終非長久之計。”
“陛下放心,臣妾測算過,僅京城一地,首期彩票發售,預計便可募得白銀不下五十萬兩。若推行至全國,數目更為可觀。”厲欣怡自信道,“只是……需防有人暗中操縱,或偽造彩票。”
“令工部特制防偽印花,動用宮內匠人雕刻版模。發售與兌付皆由戶部直接派員負責,地方官府協理,但有貪墨舞弊者,依倒賣賑糧例,立斬不赦!”朕決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