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僵局與朝中暗流涌動的彈劾風聲,如同一股陰冷的穿堂風,吹進了看似平靜的養心殿。這已不再是理念之爭,而是對朕權威的直接挑釁。
厲欣怡請命南下,被朕否決。她若此時離京,不僅坐實了“手段過激”的指控,更會讓北疆情報與“黑油”勘探這兩條至關重要的線陷入停滯。況且,朕需要她在京城,與唐若雪形成某種制衡。
“陛下,難道就任由江南那群蠹蟲肆意妄為,阻撓新政,包藏禍心嗎?”厲欣怡語氣中帶著壓抑的怒火與不解。
朕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將目光投向一直靜立一旁的唐若雪:“唐妃,你以為該如何處置?”
唐若雪沉吟片刻,她深知此事棘手。若支持厲欣怡的強硬手段,恐引發江南更大動蕩,正中那些反對者下懷;若一味懷柔,則朝廷威儀掃地,新政必將夭折。
“陛下,”她緩緩開口,聲音清晰而沉穩,“江南之事,關鍵在于‘理’與‘勢’。厲妃妹妹在江南推行新政,清查積弊,于理無虧。然對方聯合地方士紳,煽動罷市,是欲以‘勢’壓人,制造朝廷逼迫過甚之假象,裹挾民意。”
她頓了頓,看向朕:“臣妾以為,當雙管齊下。一方面,陛下可明發諭旨,申明新政乃為革除積弊、富國強兵,并非與民爭利,安撫江南士民之心,占據大義名分。另一方面,需尋一契機,以雷霆之勢,敲山震虎,瓦解其聯盟,方可破局。”
“敲山震虎?”朕微微頷首,示意她繼續說下去。唐若雪的策略,與朕心中所想不謀而合。
“臣妾近日清查宮廷舊檔,發現江南巡撫劉文正,其胞弟乃宮中采買,與之前壽康宮朱砂水晶失蹤案有所牽連,雖證據尚不充分,但其人可疑。或可從此人入手……”唐若雪提出了一個具體的方向。她沒有直接攻擊江南的封疆大吏,而是選擇了其家族在京城的一個薄弱環節。
“不夠。”朕搖了搖頭,“此等小錯,不足以撼動巡撫之位,反而會打草驚蛇。”
朕的手指在龍案上輕輕敲擊著,目光掃過殿外陰沉的天色,一個更加直接、也更顯帝王心術的計劃在腦中成形。
“傳朕旨意。”朕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擢升吏部右侍郎周廷玉為欽差大臣,代天巡狩江南,全權處置新政推行及官場整飭事宜。賜王命旗牌,有臨機專斷之權。”
周廷玉,并非厲欣怡一系,也非江南本土勢力,乃是寒門出身,以剛正不阿、精通律法著稱,在朝中素有清名。用他,既能體現朕的“公允”,又能避開厲欣怡“手段過激”的指控。
厲欣怡和唐若雪都微微一愣,顯然沒想到朕會啟用此人。
朕繼續道:“另,著內帑撥銀五十萬兩,以‘撫慰江南士民,資助新政過渡’之名,由周廷玉攜往江南。告訴周廷玉,朕給他三個月時間,一要穩住江南局勢,平息罷市;二要厘清吏治,揪出害群之馬;三要確保新政順利推行。辦得好,朕不吝封賞;辦不好……讓他自己看著辦。”
五十萬兩內帑白銀,這是一筆巨大的誘惑,也是一個燙手的山芋。江南那些反對派,面對真金白銀和朝廷大義,內部聯盟還能維持多久?而周廷玉這個“孤臣”,為了完成任務和自身前程,必然會不遺余力,手段或許比厲欣怡更加老辣和難以捉摸。
“陛下圣明!”唐若雪首先領會了朕的意圖,此計既展現了朝廷的“仁政”與決心,又將矛盾焦點轉移,更能借力打力。
厲欣怡也很快想通了其中關竅,雖然不能親自去江南“泄憤”,但此計若成,效果可能更好。她鳳目閃動,補充道:“陛下,臣妾可令江南商號配合周大人,以平價供應米糧布帛,穩定市面,并暗中收集那些頑固分子的不法證據。”
“準。”朕點了點頭,“然切記,證據需確鑿,行動需隱秘,一切交由周廷玉決斷,你之人只需配合,不得擅專。”
“臣妾明白。”厲欣怡躬身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