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色漸濃,入了夜,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便掛上了一層薄霜。
余映芙望著滿院子的秋菊,開得最艷的幾朵已經被風霜壓彎了腰,在月光下顯得格外脆弱,想來是熬不過這個寒冷的夜晚了。
她下意識地攏了攏身上那件做工精致的軟煙羅披風,這輕薄如煙的料子既柔軟又保暖,是京中富貴人家都難得一見的稀罕物。
若不是當年陰差陽錯嫁給了李聿,成為王府的女主人,她這輩子恐怕都穿不上這樣名貴的衣料。她想起自己那個在朝中做五品官的父親,他畢生的心愿就是自己能攀上個伯爵府,誰曾想她竟一步登天,成了人人艷羨的王妃。
就算李聿不喜歡她,冷落她又如何,王妃的規格是普通人一輩子都想不到的。
哪怕和李聿做一輩子的怨偶,只要能守住這個位置,守住這潑天的富貴,也是好的。
李聿的后院可以養花,可要是這花開得太艷,奪了李聿的注意力,就不好了。
余映芙低頭,看著滿院的秋菊,掐下最艷的一朵,隨手丟在地上。
她起身,穿過幾道回廊,來到了老夫人的院落。
院落里種著幾株老梅,此刻雖不是花期,卻仍透著幾分清雅。
余映芙徑直走向佛堂,推門而入,只見檀香繚繞,青煙裊裊,在佛堂內緩緩升騰。
她在老夫人身邊跪倒,輕聲道:“姑母。”
老夫人跪在蒲團上,雙眼微闔,手中那串紫檀佛珠在她指間緩緩轉動,發出細微的聲響。
聽見余映芙的聲音,她撥弄佛珠的手指沒有絲毫停頓,連眼皮都未抬一下,聲音平靜又冷淡:“今日倒是稀奇,你怎么想起到我這里來了。”
余映芙賠笑道:“姑母這是怪侄女不常來看您了。”
老夫人這才睜開了眼,保養得宜的手輕輕一抬,余映芙立刻扶住她,二人往里屋走去。
老夫人在主位坐下,漠然道:“說罷,是衡兒又找你麻煩了?”
余映芙臉上有些不好看,最初那年,她也試圖去緩和跟李聿的關系,不過鬧了好幾次沒臉。
她來找老夫人告狀,一次兩次的,老夫人還會幫她說說話,時間長了,老夫人也煩了,拿出婆母的款來訓誡她,她這才老實了。
她也不敢再以侄女的身份說話,只訕訕道:“兒媳哪里敢去招惹王爺,是……是顧窈回來了。”
老夫人轉動佛珠的手頓住,暗色的珠子在燭光下泛著幽光,古井無波的眼睛里終于泛起一絲波瀾。
余映芙敏銳地捕捉到這細微的變化,立即提著裙擺快步上前,俯身在老夫人耳邊低語。
她刻意壓低的嗓音里帶著幾分急切,又夾雜著幾分難以掩飾的興奮。
老夫的手猛地收緊,那串佛珠在她指間發出細微的咯吱聲,原本平靜的表情驟然扭曲。
“帶我去看看。”
老夫人的話音剛落,余映芙便小心翼翼地攙扶起她,二人一前一后走出了佛堂。
院子里的兩棵老杏樹在風中輕輕搖曳,發出沙沙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