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淵擊掌贊道。
“汪直此人,看似兇悍,實則狡詐。”
“他最多只能同時進攻兩個縣城,若是兵力過于分散,則無法形成局部優勢,難以速戰速決。”
“一旦被我縣城守軍拖住,等到衛所大軍趕到,便是甕中捉鱉之勢!”
“沒錯!”戚繼光重重點頭,他看著陸明淵,眼神中的欣賞之色更濃。
“伯爺雖未親歷戰陣,卻能洞悉戰局至此,實乃天縱之才!”
兩人你一我一語,就著堪輿圖,將整個作戰計劃的每一個細節都反復推敲。
從如何示弱,如何調動溫州衛,如何布置伏擊圈,到戰后如何追擊,如何與水師配合,都商議得明明白白。
帳外的天色,不知不覺間已經由黃昏轉為深黑,繼而又在東方泛起了一絲魚肚白。
兩人竟是商議了足足一夜!
譚倫在一旁聽著,時而點頭,時而補充幾句,心中卻是驚濤駭浪。
他看著這兩個年齡相差懸殊,卻同樣光芒萬丈的身影。
只覺得大乾的未來,他們二人被一點點地勾勒出來。
“伯爺,將軍,天亮了。”
譚倫站起身,帶著一絲疲憊地說道。
“兩位為國事操勞一夜,也該用些飯食,補充體力了。”
他不說還好,一說之下,陸明淵和戚繼光才感覺到腹中空空如也,精神上也傳來一陣倦意。
“哈哈,竟忘了時辰!”
戚繼光爽朗一笑,拍了拍陸明淵的肩膀。
“與伯爺一席談,勝過讀十年兵書!走,嘗嘗我軍營里的伙食!”
陸明淵欣然應允,他與戚繼光并肩走出大帳。
清晨的涼風拂面而來,帶著泥土和青草的清新氣息,讓人精神為之一振。
軍營的伙食簡單卻實在,大鍋熬煮的肉粥,蒸得暄軟的白面饅頭,還有幾碟爽口的咸菜。
陸明淵早已饑腸轆轆,與戚繼光一道,風卷殘云般吃完了這頓簡單的夜宵,或者說,早飯。
飯后,陸明淵抹了抹嘴,對戚繼光正色道。
“將軍,大戰在即,你和你麾下這一千精銳,便暫時駐扎在此地,切不可入城,以免打草驚蛇。”
“所需的一切物資,皆由溫州府供給,絕不會短缺了弟兄們。”
“至于此戰之后,”陸明淵沉吟片刻。
“是繼續留在溫州,還是調往杭州府,屆時再等胡總督的調令。一切,都以平倭大局為重。”
“末將明白!”戚繼光抱拳應道,沒有絲毫猶豫。
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更何況陸明淵的安排合情合理。
他當即喚來身邊的軍需官,沉聲道。
“張校尉,你將我部駐扎以及后續急行軍所需的軍需物資,詳細列一張單子,呈給伯爺。”
“是,將軍!”
一名身形精悍,看著就十分干練的中年校尉應聲而出。
他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巧的算盤,又拿出了紙筆。
就在營帳門口的石桌上,當著陸明淵和戚繼光、譚倫三人的面,開始飛快地盤算起來。
只聽得算盤珠子“噼里啪啦”一陣脆響,那張校尉的語速快得驚人。
“啟稟伯爺,將軍。”
“我部共計一千零三十七人,按戰時標準,每人每日需米一升五合,鹽一錢,醬半合,菜蔬一斤。”
“暫按駐扎十日計算,共需米一百五十五石五斗五升,鹽一百零三斤七錢……”
他口中念念有詞,手下筆走如飛,一項項物資被清晰地羅列出來。
“……另,為防戰事遷延,需備足一月之糧草,以應不時之需。”
“戰馬三百匹,每日需精料三升,草料一石,共需精料九十石,草料三千石……”
“此外,弟兄們星夜馳援,甲胄兵器多有磨損,需補充箭矢五千支,火藥三百斤,備用長槍一百桿,藤牌五十面……”
“……考慮后續急行軍,需備足三日份的干糧,炒面、肉干等,合計約需面粉三千斤,腌肉五百斤。為防傷病,金瘡藥、行軍散等常用藥材也需補充一批……”
軍需官一項一項地報著,條理清晰,數據精確。
然而,一旁的譚倫聽著聽著,眉頭卻漸漸皺了起來。
他雖非武將,但作為監軍,對軍中糧草耗用也算略知一二。
待到軍需官報完總數,將清單呈上時,譚倫終于忍不住開口了。
“張校尉,”他指著清單上的數字,帶著一絲疑惑問道。
“本官有些不解。戚將軍麾下不過千人。”
“為何所需的糧草物資,卻比尋常衛所兩千人一月的耗用還要多出近三成?”
“尤其是這糧草,是否……報得太多了些?”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