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大的艦隊,在夜幕的掩護下,一分為二。
以汪智文為首的左路軍,直撲平陽。
而汪直親率的主力艦隊,則浩浩蕩蕩地殺向樂清。
夜色如墨,海風咸腥。
兩天后,溫州府,鎮海司衙門。
燈火通明的公房內,陸明淵一身青色官袍,負手立于巨大的輿圖之前。
圖上,溫州府下轄各縣、衛所、巡檢司的位置,以及沿海的每一處港灣、島礁,都用朱筆墨線標注得一清二楚。
一名身著黑色飛魚服的緹騎,臉上帶著風塵之色,單膝跪地,聲音急促而沉穩。
“啟稟伯爺!鎮海司設在八十里外海域的巡海小隊,昨日未按時歸港,信號全無!\"
“卑職懷疑,已遭倭寇毒手!大股倭寇,恐已逼近我溫州府海域!”
話音落下,公房內的氣氛瞬間凝固。
幾名司官臉色微變,眼中透出緊張之色。
然而,陸明淵卻緩緩轉過身,臉上非但沒有絲毫驚慌,反而綻放出一抹近乎興奮的光芒。
他那雙清澈的眸子在燭火下熠熠生輝。
“好!好一個汪直!果然還是來了!”
他猛地一拳,重重砸在輿圖上樂清縣的位置,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等他,已經等了大半個月了!”
為了今日這一戰,他足足籌謀了數月!
這一個月來,錦衣衛的快馬往返于溫州與杭州之間,不下十余次。
馬蹄踏破了官道,帶去的是陸明淵對戰局的推演。
帶回來的,是浙直總督胡宗憲的全力支持與配合。
二人,早已為汪直這份“秋糧大禮”,準備了一場更為豐盛的“回禮”!
“傳我將令!”
陸明淵的聲音驟然拔高。
“命裴文忠即刻調動溫州衛,分派十余路斥候,沿海岸線五十里內,日夜巡查!任何風吹草動,立刻飛馬急報!”
“命戚繼光將軍,將其麾下那一千戚家軍精銳,即刻開拔,秘密進駐樂清縣城外三十里的定風山!”
“命其構筑防線,埋設火器,不得有誤!”
“告訴戚將軍,我要他將定風山,變成汪直的葬身之地!”
“遵命!”
緹騎領命,轉身如風而去。
公房內的氣氛,因陸明淵這番雷厲風行的布置而變得熾熱起來。
所有人的心中都明白,一場決定溫州府未來數年安寧的大戰,即將拉開序幕!
……
與此同時,溫州府外五十海里,丁山島。
這里是汪直選定的臨時據點,島上怪石嶙峋,易守難攻。
此刻,數百艘倭船正靜靜地停泊在背風的港灣內。
島嶼中央的臨時帥帳內,火把燒得“噼啪”作響,將汪直那張陰鷙的面孔映照得忽明忽暗。
他面前,同樣鋪著一張溫州府的地圖,只是這張圖更為簡陋,上面用倭文標注著各處糧倉與富戶的位置。
“大當家,都準備好了!”副將“鬼手”佐藤,一個身材矮小但眼神兇悍的倭人,躬身說道。
汪直點了點頭,拿起桌上的一把倭刀,刀尖在地圖上重重一劃,從丁山島,直指平陽縣城。
“汪智文!”
“在!”汪智文激動地應聲出列,眼中滿是嗜血的渴望。
“我給你兩千精銳,由‘鬼手’佐藤輔佐你!”
汪直的聲音冰冷如鐵。
“你的任務,只有一個——猛攻平陽!用盡一切辦法,鬧出最大的動靜!”
“最好,能逼得那平陽縣令,把求救的烽火狼煙,點到天上去!”
“我要讓陸明淵那小兒以為,我的主力,就在平陽!”
“是!”汪智文興奮地舔了舔嘴唇,重重頓首。
“請大當家放心!智文定將平陽攪個天翻地覆,為大當家主力創造良機!”
汪直滿意地點了點頭,目光轉向地圖上的樂清縣,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
“其余人,隨我在此按兵不動!”
“等到平陽的狼煙一起,溫州衛必然傾巢而出,前去馳援。”
“屆時,樂清縣城,便是一座不設防的糧倉,一座任由我們予取予求的寶庫!”
“我要讓陸明淵那黃口小兒明白,跟我汪直玩兵法,他還嫩了點!”
帳內,一眾倭寇頭目紛紛發出桀桀怪笑,仿佛已經看到了金銀滿倉、美女在懷的場景。
……
次日,天色微明。
平陽縣城外,殺聲震天!
兩千名如狼似虎的倭寇,在汪智文和“鬼手”佐藤的帶領下,對平陽縣沿海的村莊展開了瘋狂的劫掠。
他們燒毀房屋,搶奪糧食,屠戮手無寸鐵的百姓。
一時間,濃煙滾滾,火光沖天,哭喊聲與慘叫聲響徹云霄,宛如人間地獄。
平陽縣令站在城頭,望著城外那慘絕人寰的景象,嚇得面無人色,雙腿不住地顫抖。
“快!快點燃烽火!向府城求援!快!”
很快,一道粗大的黑色煙柱,從平陽縣城的烽火臺上沖天而起,在蔚藍的天空中顯得格外刺目。
那濃重的狼煙,如同一只絕望的手,向著溫州府城的方向,發出了最凄厲的呼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