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狩宴結束。
屬珩起駕回鑾,眾人恭送后,許郎君娘子便圍上前來向陸昭若道賀,語間不乏羨慕與探究。
孟羲亦在人群中,他神色慵懶如常,眼底卻帶著一絲別樣的深意,拱手道:“陸娘子,恭喜。”
陸昭若禮貌地回禮,神色平靜,并未多。
孟羲似乎還想說什么,蕭夜瞑已不動聲色地上前一步,隔在了兩人之間,對陸昭若低聲道:“昭若,我們需盡快回去看看顧羨的情況。”
陸昭若會意,順勢向眾人告辭,便與蕭夜瞑一同離去。
不遠處,云岫郡君由侍女攙扶著,胳膊上傳來的陣陣疼痛讓她臉色發白,可她一雙美目卻死死盯著陸昭若離去的背影,眼神陰鷙得幾乎要滴出水來。
今日之辱,她記下了!
一行人回到顧羨養病的別院,永福長公主果然正守在榻前,眼圈微紅。
見他們回來,忙問起秋狩宴情形。
得知陸昭若奪魁,她真心為其高興,但望向顧羨時,擔憂之色更濃。
顧羨精神不濟,強撐著說了幾句話,便又昏沉睡去。
翌日。
天光未大亮,陸昭若已端坐于云裳閣后堂。
“承辦宮禁采買”的恩榮甫一落地,千頭萬緒的實務便接踵而至。
首當其沖的,便是與宮內尚服局派來的中使對接。
那宦官手持簿冊,一板一眼地核對著今后四季宮內用緞的品類、數量、紋樣規制與交付時限。
陸昭若凝神細聽,一一應下,心知肚明,此番供奉關乎天家體面,自絲線經緯至染色紋樣,皆不容毫厘之差。
原有織坊的人手頓時捉襟見肘。
她旋即張榜,親自面試應征的織娘繡手,不僅細察其穿針引線的功底,更問詢家世來歷,非但要求手藝精湛,更須身家清白、行事穩妥可靠。
擴坊、添機、囤積上等絲料,樁樁件件皆需巨款。
她與黃掌柜連夜撥弄算盤,核驗賬目,籌劃著是盡數動用積攢。
皇供綢緞,質地為最。
她將各家絲商送來的樣本置于光下,反復比對著光澤、捻度與染色的勻凈程度,要求近乎苛刻。
自此,陸昭若每日拂曉即起,深夜方歇,身影穿梭于織坊、鋪面與各路商賈匠人之間,行事卻愈發果決,條理分明。
日子便在這般忙碌中悄然滑過。
轉眼便是一月。
窗外蟬聲早已歇了,天氣轉涼,秋意漸深,枝頭葉片染上濃淡不一的黃與赭紅,風過時,已帶了幾分蕭瑟之氣。
云裳閣的擴建初具規模,新織機已安裝妥當,第一批依宮樣試織的錦緞也已送入宮中。
期間,大長公主府幾番派人相請,邀陸娘子過府,辭雖客氣,卻總透著幾分不尋常的意味。
陸昭若心知肚明,皆以新承皇命、庶務纏身為由,謹守本分,一一謙辭了。
而她成為‘皇商’除了云岫郡君的嫉恨,暗處還有兩雙眼睛,正因她的風生水起而備受煎熬。
其一,便是仍在國舅府中苦苦掙扎的李念兒。
她幾次三番試圖逃離,卻次次都被抓回,換來的是變本加厲的折辱。
她的姨母姜氏雖心疼,卻勢單力薄,在國舅府的威勢下,根本無力施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