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蔭地下,謝大利一桶涼水從上澆到下,接過謝寧手里的涼瓜,生龍活虎地啃了幾口,“等宿川這邊廠子人手培養起來,家里那邊的窯廠年底就能開工了!”
“嗯……”
謝寧袍子揶在腰上,跟吳俊源一同蹲著,視線卻掃試著他占的三個窯口。
“就是這燒窯的活不輕松,咱村的人掙慣了草藥的輕巧錢,都不大樂意來……”
不用謝寧打聽,謝大利跟倒豆子似得把窯廠近況說了個遍。
謝寧聽出來了,謝寶成之所以在窯廠門口跟個大爺似得,還讓別的勞力媳婦給他捶腿,完全是因為他是最先一批跟著進窯的,自己以為掌握了礦石黏土配方,跟謝大利要了調配黏土的活。
自來窯廠裝車卸貨是最辛苦的活。
謝大利為人太過小心,從來不肯讓外來工人進窯,連不姓謝的村民都不行。
進窯燒窯的活就全落到村里來的那幾個,謝姓漢子身上。
李家窯廠原本十個窯口,謝寧占了三個,剩下七個窯口要不了那么多勞力,就便宜謝寶成鉆了空子,每個想來謝家窯口討口飯吃的苦工,還得先巴結他,給他好處才能撈個裝車、抬水的活。
想不到謝寶成這根窩囊棍兒,活了幾十年,這會倒立起來了。
“咱村里的窯廠,咱謝家的兄弟收拾的差不多了,就等著開工……”謝大利滔滔不絕地說著,絲毫沒注意到謝寧的神態越來越沉默。
“忠叔呢?”
謝寧問道。
“我爹啊!”
謝大利道:“上次紡織廠著火他不是傷著了么,他年歲大了,窯廠的活還累,我叫他在廠房里休息呢,走我帶你去找他。”
“不用,大利哥你先忙,我到處轉轉。”
“那行,咱的瓷磚重要,你去找我爹,晚了咱兄弟在聊!”
窯廠廠房在山坡另一側,謝寧一路都在沉默。
“你這同族大哥倒是有意思。”
“嗯?”
吳俊源道:“要說他老實可他把產量抓得緊,要說他能力還行,他竟然不懂勞動力分配?瞅給你們村的人累的,我瞅著都要吐血了!”
謝寧沉默了下沒說話。
謝大利明顯老實有余,能力不足。
開廠做生意,不可能錢都讓一家掙,以謝大利的能力經營個家庭作坊,還算不錯,但要把控個百十人的廠子,經驗和眼界就太不夠了。
當初占了李家三個窯口,謝寧便拿錢蓋了宿舍廠房,為的就是不跟李家的勞工們有摩擦。
廠房門口一堆外地閑漢子,在哪里下棋亂喊,樹蔭旁邊卷著草席鍋碗瓢盆,看樣子顯然是在這里生活不少時間。
樹蔭另一側還有女人奶孩子,一群光屁股帶的半大崽子到處亂跑。
見來了倆臉生,穿著又好的人過來,孩子們頓時一擁而上,跪地要錢,“大爺,給點吧!”
“可憐可憐俺們,給點錢吧……”
“給倆錢賣糧吧!”
這些孩子眼神純凈,并不向城內真正的要飯華子,目光孤狼似得透著一股狠勁。
很顯然。
側頭看好戲,樹蔭下的男人女人就是這群孩子的爹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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