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一本賬目記錄,乾元二十七年春,紅山房便運往進城一千五百斤逍遙散,那時候這個世界的謝寧還是原來的謝寧,楊家軍剛剛遭遇曠古奇冤過去一年。
“把他們都壓下去,口舌用繩子勒死!”
“賬本好生看好。”
謝寧伸手揣了幾本塞在懷里。
折騰將近一宿,皆是人困馬乏,吳俊源迎著東山月牙日頭,抻了個懶腰:“這把不說倒了高家,起碼能扒他們一層皮,也不枉我差點死一回!”
“都收拾完沒?”
“收拾利索了,趕緊下山,我要去接我媳婦!”
“吳大人別急,這就好了!”
紅山房馬車據為己用,周洪一搜出號舍內的麻繩,將一群兇徒穿成糖葫蘆。
昨夜他們是攀著山另一側上來,下山自然不會再那么走,帶著這么多人,還有馬車也不方便,走紅山房下的村子更順暢一些,馬山就要去接媳婦了,吳俊源心情無比暢快。
還沒走到山下,謝寧腳步一頓,猛然想起來什么。
四目相對,吳俊源頓時明白他心中所想。
周洪一馬上道:“大人,我帶幾個人返回山上看看。”
“嗯,注意安全!”
謝寧頓覺不好,一股前所未有的壓迫感襲來,他謹慎地道:“千萬小心,我們在山下等你。”
紅山房的礦山不大,山體海拔還不足普通白山山脈五分之一,下山路常年走拉貨的馬車,因此也極為好走,不多時一行人便來到山下的紅山房村。
氣氛壓抑到極致。
風吹來,一股獨屬于血液的腥風鉆進鼻腔。
謝寧等人不由加快腳步,還沒到村里,便聽見家犬嗷嗷狂吠,剎那間吳俊源渾身血液冷透,雙腳像是陷入深潭里,半點動彈不得,身后眾人不遠處情況,不由得猛地咽了口水。
更有接受不住的,直接扶著同伴劇烈嘔吐。
“怎、怎么會這樣……”
謝寧一下停了心臟。
不敢眨眼,不敢相信這竟然是真的。
并不寬敞的村路上,橫七豎八躺的全是尸體,有爹娘把孩子護在身體地下,有老嫗趴尸身趴在門框上,更有不足膝蓋高幼童躺在墻下,頭顱大開腦漿干涸。
“啊……”
吳俊源劇烈呼吸一口,不能思考的大腦,只讓身體停頓幾秒,撒開腿便跑。
跑向小木屋方向。
不會的。
不可能的。
“趙侍衛趕緊跟上!”謝寧顫抖喊道:“別讓他出事!吳大用,你跟剩余人守著村子,等著跟周洪一回合。”
紅山房村與小木屋快十里的路程,吳俊源此生沒跑過這么遠的路,更沒跑過這樣快的路,到了小木屋他甚至不敢進去,生怕看見讓他根本無法接受的一幕。
院子里嘎嘎亂叫的鴨子,還在隨地拉屎。
今日的鴨蛋好像沒人撿。
院子里安靜得不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