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穗禾就被祈灼的隨從帶來。
她進門的時候,祈灼端坐在輪椅上,姿態閑散,掌心落在桃色衣擺上。而云綺也端端正正坐在他對面品茶,手拿茶盞的姿態說不出的雅致。
任憑誰也看不出,就在穗禾他們進門之前,兩人還在輪椅上緊緊相擁。
他的唇瓣碾過她的唇角,雙唇分開時還有牽連的銀絲,直到聽見門外由遠及近傳來腳步聲他們才驟然分開。
如今茶盞里的龍井還飄著熱氣,卻掩不住少女唇上比平日更艷的嫣紅,只不過不仔細看便看不出罷了。
穗禾見到自家小姐,當即眼睛一亮,將自已手上的小木箱舉起來:“小姐,您傳話讓我送來的東西,我拿來了。”
緊接著便將目光投向小姐對面坐在輪椅上的男人。
看到對方容貌和周身矜貴里又透出的幾分漫不經心的慵懶時,穗禾不由得暗暗吸氣。
也不知道跟小姐在一起的這人是什么身份,看上去地位和氣質不凡,但那侍從只稱他為公子。
云綺朝穗禾招手:“把東西給我吧。”
穗禾連忙把東西放到云綺面前的茶桌上,木箱與茶盤相撞發出輕響,而后規規矩矩和祈灼的侍從常站在一旁。
云綺把木箱打開,將里面的東西一件件拿出來,祈灼的視線追隨著她的動作。
只見,箱內最底層是個紅緞布包,解開時露出十二根銀針,針尾被云綺分別纏著紅、黑、青三色絲線。
紅色針長三寸用于深刺,黑色針短兩分用于透穴,青色針最細是用來挑痧的。
還有個黃銅手爐,掀開蓋子能看見里面燒得通紅的炭塊,旁邊放著個鼓囊囊的棉紙包,看不出里面是什么,只隱約透出些藥材氣息。
祈灼眸光微動:“這是什么?”
云綺撫過銀針尾端的絲線。
她前世作為長公主時,曾有一日在暖閣翻著本《黃帝內經》當消遣。
看到書中描繪人體經絡如江河貫通的奇妙論述,忽然對醫理有了興致,便找來太醫院的幾位名醫教她醫術。
后來興致愈發濃厚,還曾向一位云游的點穴大師討教過點穴和針灸的手法。
她天賦異稟,學什么都比旁人快得多。
別人需背三日的湯頭歌,她聽兩遍便能倒背如流。名醫弟子練上百次才穩的銀針手法,她扎碎幾塊玉璧便已能精準刺中米粒大的穴位。
沒辦法,誰叫她生來便如此優秀。
云綺輕輕抬眸,看向祈灼:“我上次說過,會把你的腿疾治好。我還答應過你,日后你想看的熱鬧都會親自看見。”
“前些日子我未出門時,翻了許多醫書古籍,為你的寒痹癥尋到一個可行的法子,就是用九味藥材碾成細末做熱敷包,再配合子午流注針法行針。”
她解開那個棉紙包,露出里面混著深褐與土黃的粉末,“這里面有川芎、獨活、羌活驅風除濕,艾葉、肉桂溫經散寒,最重要的是,還配有一味極難得的赤炎藤。”
說到赤炎藤時,她指尖捏起一縷暗紅色的絲絨狀碎屑,“赤炎藤生在火山巖縫,得天地火氣孕養,藥性極熱,曬干后磨成粉最能溫經散寒、通血活絡,引火歸元。”
原來她說的正經事,重要到讓他們剛才在那般情境下還停下來的事,是要給他治療腿疾。
祈灼眸光閃動。
他之前也聽說過赤炎藤這味藥材。
先前幫他治腿的許多名醫,都提過這味藥,說是對治療他的寒痹癥會有奇效。
只是他每次都只淡淡應下,卻從未讓人去尋這味藥。
因為先前的他,所謂遍尋名醫也不過是掩人耳目。
他的確根本沒打算把自已的腿治好。
云綺道:“先前我也只是想到這個法子,但因為缺了那味最關鍵的赤炎藤,一直沒能動手。不過昨日我拿到了赤炎藤,回侯府后便將這熱敷包做了出來。”
祈灼問道:“這赤炎藤你是從何而來?”
云綺面色不變:“我偷的。”
祈灼看她:“嗯?”
云綺喝了口茶:“那日我去買藥材,撞上慕容婉瑤與我搶這赤炎藤。”
“先前我還不理解,她為何要花大價錢買這赤炎藤,不過今日我算是明白了,她買這藥想來也是為了你。”
“只是那日她先搶我已經買下的藥,又語譏諷我朋友,我便放火燒了她的馬車,又讓穗禾趁機將赤炎藤偷了出來。”
這話給一旁的穗禾都聽傻了。
不是。
小姐就把她們干的這些壞事,就這么水靈靈說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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