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服侍了自已主子這么久,也從未見過主子這般情態。
平日里,主子就算是坐于那輪椅上,唇邊噙著幾分漫不經心的笑意,眉梢眼角也始終凝著一層霜雪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冷,從未真正將什么人放在眼里。
而此刻,他卻甘愿俯身,將自已的側臉貼在少女小腹上。偏那位云綺小姐也做得這般自然,指尖輕撫著主子的脊背,連語調都放得柔緩,竟還說出那句哄勸似的“乖”。
云綺的掌心貼著祈灼后頸,指腹順著發旋輕輕打圈,力道溫柔得像在安撫一只小貓。
她在祈灼面前,從未掩飾過自已。
祈灼也一樣。
即使從地位上說來,祈灼才是上位者。
但他毫不掩飾此刻想要貼近她的欲望,那手臂環得愈發收緊,和額頭蹭過她裙料的力道,都在訴說著這份渴求。這份渴求隨著呼吸的起伏,一點點落在她掌心。
或許是因為,她的存在對他而,本就是意外燃起的篝火。
他這般用力地貼著她,聽著她心跳的聲響,感受著她指尖的摩挲,仿佛稍一松手,眼前的暖意就會化作晨霧般消散。
大約是在擔心,這片刻被縱容的溫存,不過是一場稍縱即逝的夢。
上位者的甘愿臣服與不經意間暴露出的脆弱,會讓人心情極好。
所以她才會這般安撫他。
一盞茶的時間過去,云綺用手輕按祈灼膝蓋,觸感已從最初的灼熱轉為溫軟。
熱敷包外層的絨布沁著細密的水汽,正是寒濕外滲的跡象。
她示意常遞來一把剪刀,從祈灼單褲的膝彎處開始,沿著腿后側縫線自上而下滑過,將布料從膝彎剪至腳踝。
露出他腿上略顯蒼白的皮膚與淡青色的經絡走向。
云綺解開紅緞布包,十二根銀針在日光下泛著冷光。
她以艾草燎針、烈酒消毒,先取長針深刺委中穴,再換短針淺刺承山穴,手腕輕旋間挑動筋膜,又于足三里穴補針固氣。
細針點刺昆侖穴挑出痧氣后,紅針復起,直入殷門穴深達肌層,黑針則斜刺飛揚穴,兩針相引如牽絲。志室穴行提插法,直到針下沉緊方止。
申時經氣最盛,針尾艾絨燃盡時,昆侖穴已滲出紫血,殷門、承山處皮膚泛著淡紅潮。云綺按穴揉捻后依次收針,如收束一場驅寒的經絡雨。
祈灼的神色自始至終沒有什么變化,或者說,他只是一直在看著眼前的人。
看她纖白的手指解開紅緞布包,取出銀針。看她將銀針在艾草火上仔細燎過,又浸入烈酒中消毒。看著她垂眸的模樣,眼里浸染著專注。
穗禾在旁看著自家小姐的這番操作,早已目瞪口呆。
前些日子小姐在侯府養傷時,她確實見小姐日日捧著醫書和泛黃的針灸穴位圖研讀,偶爾指尖在書頁上描摹穴位走向。
只是她從未想過,那些書頁上的講解竟能成為現實,化作小姐手中翻飛的銀針。更未想過小姐握著銀針的姿態這般穩當,捻針提插一氣呵成。
小姐這也太厲害了吧!!
常適時取來薄毯,蓋在自已主子腿上。
祈灼撫上她的手,語調無比溫柔:“累嗎?”
云綺搖頭,將銀針收入紅緞布包,從木箱里取出一張正反面都寫滿字跡的素箋遞給他。
她語調認真:“我不能日日過來,所以詳細記下了施針之法。”
“你找個信得過的大夫,每日先以熱敷包敷膝彎及小腿半個時辰,待皮膚溫熱、腠理打開后,再照著這上面的穴位和針法施針。”
“連續熱敷施針七日,再輔以我背面所開的溫陽湯藥。七日之后,寒濕能去七八分,你疼痛的癥狀也會有明顯好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