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少女話語帶刺,神情滿是敵意與蠻橫。
裴羨卻在她顫抖的睫毛下,捕捉到一絲轉瞬即逝的倔強。像小刺猬被踩中痛處,偏要豎起渾身尖刺。
他剛要開口,云綺已轉身邁出屋檐,不帶有絲毫猶豫。
她甚至沒撿起腳邊的油紙傘,任由暴雨就那么落在她身上,淡青色紗衣瞬間被風雨打濕,勾勒出單薄的肩線。
這么大的雨,她竟不帶傘就這么跑出去。
裴羨甚至沒來得及拉住她。
少女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幕中。
裙角濺起的泥點剛落在地面,便被傾盆而下的雨水沖刷得無影無蹤。
見云綺離去,懷中的小桃突然劇烈掙扎,像是很著急一般,小臉漲得通紅,眼睛盯著少女離去的方向。
她發不出聲音,只能一邊抱緊懷里的布兔子,一邊揮動小手亂抓,淚珠大顆大顆往下掉,身體拼命向院門方向拱,似要掙脫束縛追上去。
阿生詫異不已,也不知這是為何,忙輕拍孩子后背:“小姑娘別怕,那位姐姐不會再來了……我們會照顧好你的。”
裴羨這才注意到異樣。
暴雨轟鳴中,慈幼堂竟寂靜得反常。
幾間屋舍的門窗在風中吱呀作響,墻皮剝落處露出內里的夯土,雨水順著破瓦流成水簾,卻無半分人聲。
他推開堂屋木門,只見屋內桌椅東倒西歪,被褥堆在墻角,卻空無一人。
原本在慈幼堂的那些孩子,還有吳大娘她們,都去了哪里?
恰在此時,院門在雨幕中又一次出現了旁人的身影。
一位婦人頂著油紙傘冒著風雨趕來,正是慈幼堂的吳大娘。
她望見裴羨和阿生的身影,顯然也很意外,連忙過來:“裴大人,阿生小哥,你們怎么會在這里?”
她看見阿生懷里的小桃,目光在院子里掃了一圈,面露疑惑,“小桃在這里,齊小姐呢?”
裴羨動作幾乎不自覺微頓:“……齊小姐?”
吳大娘忙道:“對,就是我讓阿生小哥和您捎話說,這將近一個月每隔三日就讓人送來一大堆東西,讓慈幼堂什么都不缺的那位齊小姐。”
“齊小姐冒著大雨自已過來找小桃,怎么小桃在這里,卻不見齊小姐的身影?”
雨幕在檐下織成密不透風的水簾,裴羨望著吳大娘鬢角滾落的雨水,喉結無聲地滾動了一下。
他垂在身側的手指悄然攥緊,指節泛出淡淡的白痕。
緩緩抬眸時,眼底翻涌著罕見的震愕,卻又被他慣有的清冷淡然迅速覆住。
他的身形依舊頎長筆直,唯有聲音里,帶著一絲幾不可聞的滯澀:“你是說,云綺,就是那位齊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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