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羨渾身肌肉緊繃如弦。
他早知云綺行事向來無所顧忌,她甚至敢在晚膳時分,在屏風外有一眾人正在用膳的情形下,隔著屏風毫無征兆地吻上他的唇。
可此刻,無論如何他也不會想到,少女竟在深更半夜偷爬上他的床榻,攜著一縷若有似無的甜香,整個人鉆進了他的被窩。
身上突然纏上的柔軟手臂讓他呼吸一滯。
少女指尖輕輕勾住他中衣系帶,在耳畔呵出的熱氣里,帶著幾分惡作劇的戲謔故意壓低嗓音:“別動,劫色。”
像是裝成什么采花大盜一樣。
裴羨胸腔劇烈起伏著,幾乎能聽見自已擂鼓般的心跳聲。
黑暗中,他清晰感受到那只小手越發大膽地覆上他的腰,掌心的溫度透過細麻寢衣灼進肌理。
她的膝蓋輕輕蹭過他的小腿,裹著細棉襪的腳尖帶著點濕漉漉的涼。
他的體溫順著衣料滲進她的肌膚,而她的溫熱也順著他的脈搏逆流而上。
兩個人的溫度在黑暗中相互纏繞,交融,在被褥里漫起曖昧的暖。
“……云綺。”
他喉結滾動,第一次連名帶姓喚她,聲線沙啞得像是砂紙磨過青玉,扣住她手腕的力道虛浮又克制,“別再胡鬧了。”
這里是他的寢房。
他不懼世人編排,冷面權臣縱是傳出荒唐韻事,于他也不過是過眼云煙。
可無論她多不在意聲名,若此刻被人撞破她深夜鉆入他的被窩,她的清譽,又該如何保全?
“啊,被認出來了。”
云綺在他耳邊輕笑,語氣里半點沒有被抓包的心虛,反而在裴羨要松手時,偏過頭將臉頰輕貼在他手臂上。
她蜷在他臂彎里,指尖似落雪般輕飄飄攀在他胸前,仰起的小臉浸在朦朧暗影里。
“這么晚了,裴大人怎的還未睡,是在想我嗎?”
裴羨今夜本在回憶舊事,可思緒輾轉間,最終的確落在此刻躺在他懷里的人身上。
他說不出否認的話。
少女語調里懶散的笑意更濃:“大人不答話,我便當你承認了。”
裴羨閉了閉眼,喉結在暗影里沉下又浮起。
“云小姐若覺得更喜歡這張床榻,我換個房間便是。”
他開口時聲線極淡,像浸透了冰泉的玉笛,聽不出半分情緒。
話音未落,他已抽回手臂坐起。
欲離開的袍角掃過床沿時,身后的云綺卻忽然冷不丁開口,語氣里裹著三分委屈,七分賭氣。
“我只是覺得今日淋了雨,身上很冷,被窩怎么都睡不暖,才過來的。”
“原來大人上次說的的確是心里話。”
“我對大人來說,與街頭陌路并無不同,連討厭都算不上。碰一下大人,都讓大人感到厭煩。”
裴羨的動作不由得頓住。
這話聽著總有些不對。
碰一下與深更半夜鉆他被窩、整個人蜷在他懷里,如何能混為一談?
他并沒有對她感到厭煩。
但緊接著,云綺卻自嘲地冷笑一聲,直接將身上的被子掀開:“大人既嫌我煩,那大人不必走,我離大人遠遠的就是了。”
話音未落,她已下了床榻,賭氣般的腳步聲落在地上。
屋內燭火早滅,唯有暴雨聲中漏進幾縷微光,裴羨的目光被一抹月白拽住。
她未著繡鞋,襪角因起身的動作滑至踝骨,露出一截欺霜賽雪的肌膚,在暗影里晃了晃,蒼白得似雪夜中半開的玉蘭花苞,薄得近乎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