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云綺的吩咐,穗禾立刻手腳麻利地忙活起來,將院里的一把搖椅搬至竹影軒外的老槐樹下。
此時正是秋日未時三刻,日光褪去了正午的灼烈,像一層揉碎的金紗輕輕覆在天地間,暖得恰到好處。
老槐樹的枝葉濃密如傘,將大半陽光濾在身后,只余下細碎的光斑從葉隙間漏下。風一吹便簌簌晃著,連帶著空氣里都飄著淡淡的槐葉清香。
云燼塵從蕭蘭淑院里出來時,腳步未頓,更是自始至終從未回頭,徑直朝著西院走去。
云汐玥跟蕭蘭淑說完,立馬出來追云燼塵,蘭香亦步亦趨地跟在自家小姐身后,忍不住嘀咕。
“小姐,您怎么突然對三少爺這么好?他不過是個低賤庶子,在府里又不受老爺夫人待見,您何必白費心思搭理!”
“昨日您好心給他送那樣上等的飯食,被他拒之門外。今日您在夫人面前提議給他換個好院子,他竟也毫不領情,真是不識好歹!”
蘭香還在絮絮抱怨,云汐玥卻沒心思聽。
蘭香哪里知曉,用不了多久,這云燼塵就會搖身變成首富的唯一外孫,繼承萬貫家財。
眼下就算是熱臉貼了冷屁股,可若真能打動云燼塵,日后的好處便享用不盡。
況且她也明白,云燼塵自幼生母被發落,多年來守著偏僻冷清的院子無人問津,還一直被云綺這個曾經的大小姐欺凌打壓,心早就冷硬麻木,對誰都帶著疏離。
可越是這樣的人,一旦被焐熱,就越會重情。只要她再主動些,不信暖不透那顆冰冷的心。
“別多說了,你跟上就是。”云汐玥立馬對蘭香道。
云燼塵原本是要回寒蕪院的。
而回寒蕪院的路,會經過竹影軒。
這些日子,云燼塵與云綺的相處都是藏在無人的夜里,在昏暗的隱秘處。
除了昨日上午他聽聞消息尋來,他從不在白日靠近竹影軒,哪怕路過,也不會往那院門多投半分目光。
他知道,自已與姐姐的關系見不得光,侯府下人來來往往,若是他白日出現在竹影軒,難免被人盯上。
他不想給姐姐惹麻煩。
然而,這次還未走近,云燼塵便遠遠看見,云綺正坐在那棵老槐樹下——正是那時她被休回府后,與他初見的那棵樹下。
云綺斜倚在搖椅上,身姿慵懶得像一捧曬透了陽光的云絮。緋紅羅裙鋪展在椅面上,裙擺繡著的花瓣被光斑映得鮮活,襯得她肌膚愈發瑩白。
青絲松松挽成隨云髻,幾縷碎發垂在頰邊,被透過葉隙的暖光染了層淺金。許是被風拂得有些倦,眼簾半闔著,長睫濃密纖長,唇角噙著一抹懶怠。
陽光落在她鬢邊的珠花上,折射出細碎光亮,與那身艷色相映,將她的明艷動人襯得愈發奪目,連帶著周遭的秋光,都似被染上了幾分明媚。
云燼塵腳步倏地頓住,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姐姐好美。
美得讓他即便想收斂目光,可在看清那抹緋紅身影的瞬間,視線還是像被釘住般,挪不開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