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張玖博的身影消失在供銷社門后,張小月才仰起小臉:“江沐哥,我們進去吧?”
“走。”
七十年代的供銷社,貨架上的商品遠談不上琳瑯滿目。
張小月顯然是頭一遭手握巨款來消費,小臉緊繃,既興奮又緊張。
她在一排掛著的成衣前站定,手指小心翼翼地拂過一件藍色的卡其中山裝外套,那布料的質感讓她愛不釋手。
“同志,這件衣裳咋賣?”
售貨員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婦女,抬了抬眼皮,語氣平淡:“十塊錢,再加二尺布票。”
張小月暗暗咋舌。
十塊錢!
這幾乎是她一個多月的工資了!
但一想到父親張峰那件洗得發白的舊外套,她又咬了咬牙。
“就要這件!”她下了決心,又轉頭去挑女式的。
給母親挑了一件顏色耐臟的深灰色外套,又比著尺寸,給二老各扯了一條黑色的滌卡褲子。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柜臺里的煙酒上。
“再來兩條大生產,一瓶西鳳酒。”
這一通操作下來,她那點工資瞬間就見了底。
可張小月捧著這些東西,心里卻甜滋滋的。
就在江沐以為她要收手時,張小月卻又走回煙草柜臺,指著一種用白紙盒包裝的香煙,小聲問:“同志,那個金絲猴……多少錢?”
“三毛二一包,要煙票。”
張小月眼都不眨,直接從兜里掏出剩下的錢和票:“來一條。”
售貨員麻利地包好,遞給她。
張小月捧著那一條煙,轉身,遞到江沐面前:“江沐哥,這個……是給你的。”
江沐一怔,隨即擺了擺手:“我不要,家里的煙還沒抽完。”
“那不一樣!”張小月急了,小臉漲得通紅,固執地將煙往他懷里塞,“這是我……我用自己掙的錢給你買的!你幫了我那么多,我……”
她的話語有些顛三倒四,但那份真摯卻滾燙。
望著女孩的眼睛,江沐心頭一軟。
他伸手接過那條煙。
“好,我收下。”
見他收下,張小月這才破涕為笑。
兩人隨后又去糧站,憑著糧本和糧票,買了些粗糧和幾斤精貴的大米。
大米是給張小月父母的,江沐自己對口糧沒什么要求。
東西不少,兩人分擔著,一路往張家走。
可到了地方,卻發現張峰家那扇簡陋的木門上,掛著一把老舊的銅鎖。
“咦?我爹娘咋不在家?”張小月有些納悶。
江沐掃了一眼院角堆放的藥鋤和背簍,心中了然:“應該是上山挖草藥去了。”
“也對哦。”張小月恍然大悟。
兩人進了院子,將衣物、煙酒和糧食整齊地放在堂屋的八仙桌上,又仔細地將門重新鎖好,這才轉身離開。
回到家,張小月便興沖沖地去拾掇她的那些寶貝草藥了,哼著不成調的小曲,顯然心情極佳。
江沐則走進屋里,從兜里掏出了那個來自家的信封。
他面無表情地撕開,里面掉出來的,不是預想中那幾句無關痛癢的問候,而是一張匯款單。
——貳佰圓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