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信紙上是父親江東山熟悉的、略帶潦草的字跡。
內容和他猜想的別無二致,先是公式化地祝賀他成婚之喜,又語重心長地叮囑他要好好過日子、照顧好自己和媳婦。
江沐的眼神不起絲毫波瀾。
他早就習慣了。
這封信,不過是江東山又一次懦弱的自我安慰罷了。
用錢,來填補他那點可憐的、無處安放的父愛與愧疚。
只是這一次,手筆倒是大了不少。
想來,這應該是江東山攢了許久的私房錢,背著蘇紅霞偷偷寄出來的。
江沐將信紙隨手扔到一邊,那張匯款單卻被他仔細地收了起來。
錢是好東西,那虛偽的父愛,不要也罷。
下午,陸續有村民背著草藥過來交易。
人明顯比前些天少了很多,山里那些容易采挖的野酸棗根幾乎被刨絕了,如今還敢進山的,都是些膽子大的老手。
天色擦黑,約莫七點光景,院門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張峰黝黑的身影出現在門口,肩上還扛著一個鼓鼓囊囊的麻袋。
“江沐,在家呢?”他嗓門洪亮,“下午是不是你和小月來過我家?”
“是小月,她發了工資,非要給您和媽買點東西。”江沐從屋里迎出來,接過他肩上的麻袋,入手極沉。
張峰一聽,臉頓時一板,吹胡子瞪眼:“這個敗家女!掙兩個錢就不知道姓啥了!買啥衣裳?我這身不是還能穿!還買煙買酒,亂花錢!”
他嘴里數落得厲害,可眼睛里,卻閃爍著藏不住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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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大隊長李有柱的大嗓門響了起來。
“都起來!都起來!公社開過會了,從今天起,不準再私自進山挖藥了!地里的玉米都熟透了,再不搶收,讓山里的畜生拱了,咱們今年冬天就得喝西北風!”
話音剛落,他又換了個話題:“為了保衛勝利果實,我尋思著,組織幾個人,進山去會會那幫吃莊稼的野豬!有愿意的沒?算工分的!”
打野豬,既刺激又能給隊里除害,還能分到肉,村里的青壯年向來踴躍。
“我去!”
“算我一個!”
嘈雜的報名聲中,江沐的聲音插了進來:“隊長,也算我一個。”
李有柱回頭,看到是江沐,眼睛一亮:“好小子,有膽色!那就這么定了!”
又過了一天,天還未亮透,江沐的小院就熱鬧起來。
高建設牽著他家那條威風凜凜的大黃狗,身后還跟著幾個人。
“江沐,家伙事兒都帶齊了?”
江沐點點頭,拍了拍身邊兩只健碩的土狗——虎虎和生威。
這兩條狗體格和兇猛程度遠超村里其他的土狗。
一行六人,三條獵犬,浩浩蕩蕩地上了山。
然而,期望中的遭遇戰并未發生。
他們在山林里轉悠了整整一個上午,別說野豬了,連根豬毛都沒看見。
“他娘的,這幫畜生是聞到風聲,提前跑路了?”老獵戶周翔啐了口唾沫,有些泄氣。
眾人臉上都帶著失望。
高建設擦了把汗,看向江沐,征求他的意見。
江沐瞇著眼,打量著村民們平日里絕不敢輕易涉足的深山。
周翔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沉吟片刻,一咬牙,狠聲道:“下午,咱們再往里走走!我就不信這個邪,還能讓它們跑了!實在不行,今天就算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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