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落座,江沐提起桌上的粗陶茶壺,給孫文杰和江援朝各倒了一碗溫熱的粗茶。
屋內的氣氛,因方才院門口那拔槍的瞬間而凝滯,帶著揮之不去的緊張。
江援朝端起茶碗,卻沒有喝,只是盯著碗中沉浮的茶葉末,似乎在組織語。
“江老弟,我給你介紹一下。”孫文杰看出氣氛的僵硬,主動打破了沉默,“這位是江援朝,我的……一位老朋友的兒子。援朝,這位就是我跟你提過的江沐,江大夫。”
孫文杰特意在大夫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江援朝聞,立刻站起身,對著江沐鄭重地敬了個軍禮,動作標準,鏗鏘有力。
“江大夫!”
“坐。”江沐指了指板凳,神色平靜無波,“有話慢慢講。”
這種超乎年齡的沉穩,讓江援朝眼中的最后輕視也消失殆盡。
來之前,他聽孫文杰把這年輕人夸得天上有地下無,心里其實是不信的。
太年輕了,嘴上沒毛,辦事不牢。
可這一路見聞,尤其是剛剛那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氣度,讓他不得不重新審視。
“江大夫,我這次來,是想請您救我父親一命!”江援朝沒有再坐下,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
他深吸一口氣,將父親的怪病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
“大概半個月前,我父親毫無征兆地突然昏倒,然后……然后七竅流血!”
即便是在復述,江援朝的眼中依舊浮現出深深的恐懼。
“最詭異的是,那些血沒有半點腥味,反而散發著一股……一股像是爛掉的草木一樣的味道。”他努力尋找著精準的形容詞,臉色愈發蒼白,“人昏迷了一天一夜,第二天醒來,卻跟沒事人一樣,精神頭還好得很。家里人都以為是撞了邪,請了有名的先生來看,法事也做了,可根本沒用!”
江援朝的拳頭不自覺地攥緊了,手背上青筋暴起。
“從那以后,我父親的身體就垮了,一天比一天虛弱,現在已經臥床不起。我們跑遍了京城所有的大醫院,找了最有名的西醫、老中醫,做了無數檢查,所有人都束手無策,連個病因都查不出來!”
“孫叔叔說,您的醫術通神,或許您有辦法。江大夫,只要您能治好我父親,我們江家,必有重謝!”
江沐靜靜地聽著,手指有節奏地在桌面上輕輕敲擊。
七竅流血,血無腥味而有腐朽之氣,先昏后醒,繼而急轉直下……這些癥狀在他腦海中迅速組合,與一本古醫籍上的記載嚴絲合縫地對應起來。
他的心里,已然有了計較。
“這種情況,中醫古籍中確有記載。”江沐終于開口,“此癥名為陰疰尸厥。”
“陰疰尸厥?”江援朝和孫文杰同時一愣。
“何為陰疰?古人認為,人久居陰濕之地,或接觸了埋藏過久的陰物,導致陰煞之氣侵入五臟六腑,如附骨之疽,是為疰。何為尸厥?煞氣攻心,蒙蔽神智,人如活尸,血脈凝滯,故而昏厥。流出的血帶著腐朽之氣,便是臟腑生機被陰煞侵蝕的明證。醒來后的清醒,不過是回光返照罷了。”
江沐的解釋不疾不徐,每一個字都清晰地傳入兩人耳中。
這番聞所未聞的理論,讓江援朝徹底鎮住了。
希望的火焰在他心中熊熊燃起!
“江大夫!那……那這個病,可有解法?”江援朝的聲音里帶著祈求。
“病理既明,便有法可-->>循。但具體如何,還要看過病人,診過脈象,才能下定論。”江沐給出了一個嚴謹的回答。
“太好了!”江援朝激動得無以復加,“江大夫,請您務必跟我去一趟京城!只要您肯動身,無論什么條件我們都答應!從今往后,您就是我們江家最尊貴的座上賓!”
江沐卻搖了搖頭,目光轉向窗外,落在院子里正在晾曬被褥的張小月身上,眼神瞬間變得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