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京城那場足以顛覆無數人命運的風暴,外界的通報只有寥寥數語——市革委會副主任蘇志同志,因長期帶病工作,積勞成疾,突發急性心肌梗塞,經搶救無效,不幸逝世。
一份官方訃告,輕描淡寫地為一個貪婪的靈魂畫上了句號,將其所有的罪惡與骯臟,盡數掩埋于塵土之下。
而此刻的陜州軍區小院,卻是一片與肅殺截然相反的融融暖意。
經過江沐這幾日的針灸調理,躺在床上的老爺子,肉眼可見地恢復了生機。
那原本蠟黃的面色,此刻已然透出幾分健康的紅潤,曾經渾濁的雙眼,也重新凝聚起了神采。
江沐收起最后一根銀針,動作行云流水,沉穩得不像個年輕人。
“恢復得不錯,”他一邊用酒精棉球給銀針消毒,一邊淡淡開口,“氣血已經開始活絡,臟腑的邪氣也祛得差不多了。”
一旁的江志勇看得是心潮澎湃,他這個弟弟江衛國從京城快馬加鞭送來的,果然不是凡人!
這哪里是醫生,分明是活神仙!
他給江沐遞上一條干凈的毛巾,猶豫再三,還是壓低了聲音。
“江沐同志,京城那邊……蘇志的事,衛國都跟我說了。”
江志勇的語氣帶著試探,他緊緊盯著江沐的臉,想從上面看出哪怕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
然而,他失望了。
江沐只是擦了擦手,那張清俊的臉上平靜無波,仿佛聽到的只是今天天氣不錯之類的閑談。
“哦。”
一個字,僅此而已。
江志勇愣住了,這反應……也太平淡了吧?
他忍不住又補了一句:“對外宣稱是心臟病,實際上……是秘密槍決。”
說出槍決兩個字時,他刻意加重了語氣。
江沐終于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清澈見底,卻又帶著一種洞穿世事的疏離。
“二哥,那些人和我,早就沒關系了。”
他語氣平淡,卻字字清晰。
江志勇心中巨震。
他瞬間明白了。
眼前這個年輕人,內心該是何等的強大與孤高,才能將血緣親情看得如此淡漠!
不,那或許根本不是淡漠,而是被傷透了之后,徹底的決裂。
江志勇肅然起敬,心中那點因為家世背景而產生的優越感蕩然無存。
他鄭重地看著江沐。
“江沐同志,我懂了。你記住,從今往后,我們江家,欠你一個天大的人情。我,江衛國,江援朝,我們三兄弟,只要你開口,任何事,我們萬死不辭!就算你想立刻調回京城,我馬上就去打報告!”
這承諾,重如泰山。
江沐卻只是微微頷首,將銀針悉數收入布包。
“多謝二哥的好意。我現在在青蓮公社挺好的,如果以后真有需要,再麻煩你們。”
云淡風輕,不卑不亢。
江志勇看著他,心中只剩下一個念頭:此子,絕非池中之物,他日必將攪動風云!
治療結束,江沐婉拒了江志勇留他吃飯的邀請,乘著吉普車回了家。
剛進院子,就看到張小月急匆匆地跑了過來,手里捏著一張薄薄的紙。
“江沐哥,你的電報!”
她的臉上寫滿了擔憂,那個年代,電報通常意味著急事,不是生離,就是死別。
江沐接過電報,手指甚至沒有顫抖。-->>
他不用看,也知道里面寫的是什么。
那場風暴的余波,終于抵達了他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