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蕭燁的眼睫毛，輕輕地顫動了一下。

他努力了很久，才睜開沉重的眼皮。

視野起初是模糊的重影。

他看到頭頂繡著五爪金龍的帳頂，聞到了空氣中那熟悉的藥味，混沌的大腦才慢慢開始重新運轉。

他活下來了。

這個認知，讓他緊繃的神經，稍稍松懈了一分。

緊接著，疼痛從傷口處涌了上來。

他悶哼一聲，下意識地想要動彈，卻發現自己渾身虛軟，連抬起一根手指都無比艱難。

就在這時，一個含糊不清的囈語從床邊傳來。

蕭燁緩緩地轉過頭，隨后便看到了蘇凝晚。

她蜷縮在旁邊的小腳凳上，睡的正沉。

許是睡姿實在不舒服，她的眉頭即便是在睡夢中，也微微地蹙著。

幾縷散落的發絲，隨著她平緩的呼吸，輕輕地拂過她蒼白的小臉。

燭光在她臉上投下了一片柔和的光暈，讓此刻的她，竟有著幾分不設防的稚氣。

他下意識放低了呼吸，借著燭光看著熟睡的側顏。

白天在密林中的那一幕幕，如同走馬燈一般，不受控制地，在他腦海里一幀幀地回放。

她突然出現時，那滿臉的驚恐和狼狽。

她用一種聽不懂的“黑話”，竟唬住了那些身經百戰的刺客。

更想起了她跪在自己身旁，處理傷口時，那張冷靜的不像話的側臉。

荒唐、勇敢、專業、冷靜的她，與他記憶中那個懶散的、愛在心里吐槽的、會為了躲避請安而裝病的她，如同兩道截然不同的影子，在他的腦海里慢慢重疊在了一起。

他發現自己對這個女人，似乎從來沒有真正地了解過。

就像一個謎團。

當你以為你已經看透了她那點貪圖享樂的小心思時，她卻又會冷不丁地，在你最意想不到的地方，展現出讓你瞠目結舌的另一面。

就在這時，睡夢中的蘇凝晚，似乎是做了一個不太舒服的夢。

她不安地動了動，將臉埋進了披風柔軟的毛領里，然后砸了咂嘴，發出了一聲含糊不清的夢囈。

若是旁人，或許聽不清她在說什么。

但蕭燁，卻聽得一清二楚。

「等老板醒了…一定得讓他好好結一下加班費…」

“…”

蕭燁臉上的神情，在聽到這句夢話的時候，不止該如何反饋。

這個女人，真是…

臉上的笑意轉瞬即逝。

他略顯遲緩的伸出沒有受傷的右手，小心翼翼地將一縷從她鬢角滑落的發絲，掖到了她的耳后。

動作輕柔得，像是怕驚醒一場不愿醒來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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