冊封大典并未就此結束。

太和殿的鐘鼓聲猶在梁上回蕩，屬于國之儲妃的儀典已經禮成。

而接下來，是在后三宮的交泰殿，一場真正屬于后宮無聲的權力交接，才剛剛拉開帷幕。

蘇凝晚身著繁復的石青色朝服，頭戴七鳳五翟冠，在那張僅次于鳳位，鋪著明黃色軟墊的紫檀木寶座上端坐時，她看著殿下跪倒一片的鶯鶯燕燕，心里只剩下一個念頭。

好累，好想下班。

不僅要穿著不合身的禮服，還要面對臺下幾十雙眼睛的注視，接受冗長而無聊的祝賀。

尤其是頭頂那頂鳳冠，又沉又墜，壓得她頸椎都在隱隱作痛。

「系統，」她在心里平靜地問道，「我現在的表情，看起來是不是特別有‘母儀天下’的范兒？」

祖宗，從我的數據監測來看，您的面部肌肉目前處于放松狀態，心率平穩，瞳孔有輕微的渙散。綜合分析，您現在的狀態，更接近于‘開會時神游天外’的摸魚狀態。

「…閉嘴。」

“嬪妾柳氏，參見貴妃娘娘，貴妃娘娘萬福金安。”

柳妃跪在最前面，俯下身，行了一個標準的跪拜大禮。她的聲音依舊是那么的溫婉動聽，每一個字都像是含在舌尖，婉轉而出。

蘇凝晚看著她，沒有說話。

不是她想立威，而是她真的走神了。

她正在認真地，數著大殿正中一根巨大的盤龍金柱上，到底盤了幾條龍。她發現其中一條龍的龍須，好像比旁邊那條短了一截。

這算是工程質量問題嗎？內務府的人干活也太不走心了。

大殿內，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著這新舊兩代“寵妃”的第一次正式交鋒。

柳妃的脊背，依舊挺得筆直，但她藏在袖中的雙手，已經不自覺地攥緊了。金磚的冰冷，順著膝蓋，一點點地向上蔓延。她不明白，這位新貴妃到底想做什么。

咳咳咳！祖宗！我的親爹！

系統在她腦海里瘋狂尖叫，回神啊！您在看什么呢？！流程！該走流程了！您再不讓她起來，明天御史的彈劾奏章就要把清芷宮給淹了！這已經不是立威了，這是大型翻車現場啊！

「哦哦哦，忘了。」

蘇凝晚這才如夢初醒。

她看著下面還跪著的柳妃，心里咯噔一下。壞了，玩脫了。

柳妃的脊背，依舊挺得筆直，可藏在袖中的雙手，不自覺地攥緊。

金磚的冰冷，順著膝蓋，一點點地向上蔓延，讓她感覺自己的雙腿，正在慢慢失去知覺。

她連忙想開口，卻又覺得直接讓人起來，顯得自己剛才好像是故意的一樣，太沒水平。

她急中生智，為了給自己爭取思考說辭的時間，緩緩地抬起手，用戴著長長鑲珠護甲的纖纖玉指，慢條斯理地，扶了扶頭頂那沉重得讓她脖頸酸痛的朝冠。

這副模樣，落在殿下眾人眼中，卻成了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意味——那是一種慵懶漫不經心，屬于勝利者的妖嬈。

就好似眼前的柳妃，根本不值得她多費半分心神。

她的目光，似有若無地，掃過柳妃那微微顫抖的脊背，嘴角，勾起了一抹極淺的笑意。

直到柳妃的身體都開始有些支撐不住，一旁的宮女臉上都露出了焦急的神色時，蘇凝晚才終于想好了說辭，發出一聲驚呼：“哎呀，瞧我。這鳳冠實在是沉，壓得本宮一時有些眼花，竟沒注意到妹妹還跪著呢。”

她頓了頓，“柳妃妹妹快快請起，地上涼，仔細傷了身子。都是本宮不好，回頭定要讓內務府的人，把這冠子改得輕巧些才好。”>br>跪在后排的賢妃，將這一切看在眼里，手中捻動的佛珠，微不可查地停頓了一下，隨即又恢復了原狀。她微微垂下眼簾，仿佛什么都沒看見。

柳妃的身子，似乎有些僵硬，隨即又恢復了柔順的姿態，在宮女的攙扶下，緩緩起身，“貴妃娘娘萬金之軀，是嬪妾的不是，不該讓娘娘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