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的朔風卷地,沒有紫禁城的雕梁畫棟,只有漫天黃沙和一眼望不到頭的戈壁。
鎮北軍的中軍大帳內,爐火燒得嗶剝作響。
“報——!”
長長的聲音,伴隨著急促的馬蹄聲,傳進了賬內。
傳令兵從馬上滾落下來,連滾帶爬地沖進大帳,滿臉的塵土,夾雜著喜色,手里高高舉著來自京城的加急黃絹。
“大將軍!京城喜報!”
“大小姐…不,是貴妃娘娘!娘娘因救護太后有功,陛下頒下恩旨,晉封皇貴妃!攝六宮事,位同副后!”
聲音在空曠的帥帳里回蕩。
坐在虎皮帥椅上的蘇宏猛地抬起頭。
這位鎮守大靖北門三十年、令胡人聞風喪膽的老將,手里正拿著擦拭戰刀的布巾。
聽到皇貴妃三個字,他的手一抖。
鋒利的刀刃劃破指腹,血珠子滲了出來。
“你說什么?”
蘇宏的聲音不像是驚喜,倒是像驚嚇,“再說一遍。”
“回…回大將軍。”
傳令兵被蘇宏的氣場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地重復,“大小姐封了皇貴妃,還掌了太后的私印,如今是后宮的第一人了!恭喜大將軍!賀喜大將軍!”
旁邊正在縫補征袍的蘇夫人,蹭的一下站了起來。
“晚晚?”
她眼眶瞬間紅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咱們女兒是個有福氣的。皇貴妃…那是副后啊!咱們蘇家…”
“啪!”蘇宏手邊的茶盞被狠狠掃落在地,碎片四濺。
傳令兵嚇得跪伏在地,蘇夫人的笑容也停滯在臉上。
“老爺?”蘇夫人不解,“這是天大的喜事,你這是…”
“喜事?”
蘇宏站起身,在帳內急速踱步,
“婦人之見!”
他指著那卷明黃的圣旨,手指都在顫抖。
“這哪里是喜事?這是催命符!”
“我在外手握三十萬重兵,鎮守國門;她在內手掌鳳印,位同副后。這一內一外,蘇家占全了!”
蘇宏猛地轉過身,死死盯著蘇夫人,“你懂不懂?自古以來,功高震主者,有幾個能善終?外戚專權這四個字,足夠讓官把蘇家的脊梁骨戳斷!”
“陛下現在年輕,還需要蘇家賣命,所以給這榮耀。可這榮耀太盛了,盛得像火。”
“蘇家,現在就是被架在這把火上烤!”
蘇夫人臉色變得煞白,身子晃了晃,終于回過味來。
“那…那怎么辦?”
她慌了神,“晚晚她在宮里…會不會有危險?”
蘇宏沉默不語,走到地圖前,目光落在京城的位置上,眼底滿是掙扎與和痛苦。
就在這時,帳簾被人掀開。
蘇臨風一身銀甲,夾雜著外面寒氣走了進來。
蘇家長子,也是如今軍中威望僅次于蘇宏的少將軍。
“父親。”
蘇臨風摘下頭盔,隨手扔給親兵,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片和跪著的傳令兵,劍眉微蹙,“我聽外面在傳,妹妹封了皇貴妃?”
蘇宏深吸一口氣,坐回帥椅。
“你自己看。”
他把圣旨扔給兒子。
蘇臨風接過,一目十行地掃完。
年輕的臉上浮現出深深的陰霾。
“糟了。”
蘇臨風將圣旨合上,看向父親,“妹妹這步棋,走得太急,也太險。”
“不是她急。”
蘇宏聲音沉重,“是局勢把她推上去了。太后為了保她,給了這護身符。但太后忘了,這護身符,也是前朝那幫人攻擊蘇家的靶子。”
“父親。”
蘇臨風走到沙盤前,拔掉了插在京城位置上的一面令旗。
“京中線報,林太師最近在朝堂上一反常態,不僅不彈劾蘇家,反而大肆鼓吹父親的戰功。”
“捧殺。”
蘇宏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
“林老賊這是想把蘇家捧到天上,讓陛下起了忌憚之心,再讓我們摔得粉身碎骨。”
父子二人對視一眼。
都是在刀尖上舔血的人,政治嗅覺早已刻進了骨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