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錯一個字,就是君臣離心,甚至可能招來殺身之禍。
蘇凝-->>晚抬起頭。
迎著蕭燁充滿壓迫感的目光,忽然笑了。
“陛下。”
她走到窗邊,指了指剛才被她剪下的那枝紅梅。
“臣妾雖然不懂朝政,但臣妾懂家書。”
她轉過身,看著蕭燁,眼神清澈。
“父親不是在防陛下,他是在怕。”
“怕?”蕭燁皺眉。
“是。”蘇凝晚點頭,“父親這一生,都在馬背上過。他是個粗人,但他也是個父親。”
“他在信里說舊傷復發,或許有夸大。但他想回家的心,是真的。”
蘇凝晚走到蕭燁面前,輕輕拉住他的袖口。
“陛下,蘇家如今太熱了。”
“我在宮里位同副后,掌著太后的印;哥哥在軍中威望日盛。若是父親再握著那三十萬大軍不放……”
她頓了頓,聲音低了下去。
“烈火烹油,鮮花著錦。那是取死之道。”
蕭燁渾身一震。
他沒想到,這話竟然被她這么直白地說了出來。
“父親辭官,一是為全忠義。蘇家的兵權是陛下給的,如今陛下坐穩了江山,這刀,自然該還給陛下。蘇家從未將其當作家私。”
“二,是為了全慈父之心。”
她眼眶微紅,“父親知道,只要他手里握著兵權一天,前朝那些盯著蘇家的眼睛就不會閉上。那些針對臣妾的流蜚語、那些外戚專權的帽子,就會一直扣在臣妾頭上。”
“他交出帥印,不僅僅是為了向陛下表忠心。”
蘇凝晚深吸一口氣,“他是在用他一輩子的榮耀,換女兒在宮里的一夜安睡。”
說完,她后退一步,鄭重地行了個萬福禮。
“陛下。若是您還念著蘇家這點微薄的功勞,就請準了父親的折子吧。”
“讓那個為大靖守了半輩子國門的老頭子,回家抱抱孫子,享幾天清福。”
“至于這兵權……”
蘇凝晚抬起頭,目光坦蕩,“本就是天家的東西。蘇家,早就該還了。”
蕭燁站在原地,久久沒有說話。
他看著眼前這個女子。
沒有貪戀權勢的不舍,沒有被猜忌的惶恐。
她坦蕩地把蘇家最后的底牌,像扔燙手山芋一樣,主動推回了他手里。
蕭燁心中屬于帝王的猜忌,像是被陽光暴曬的殘雪,消融得干干凈凈。
取代的是愧疚和心疼。
是啊。
蘇家是為了救太后,才被推到了風口浪尖。
如今,他們為了不讓他這個皇帝為難,為了不讓他生出功高震主的芥蒂,主動自斷臂膀,要把那個滿門榮耀的老將軍變成一個沒了牙的老虎。
他若是真就這么順水推舟,收了兵權,冷了蘇家…
那他和史書上那些鳥盡弓藏的昏君,有什么區別?
“晚晚。”
蕭燁伸出手,一把將她拉起來,動作有些急切。
“朕…不是這個意思。”
他聲音啞澀,“朕只是擔心,蘇將軍若是驟然離軍,會寒了將士們的心。朕從未想過要防著蘇家,更沒想過要逼老將軍回家。”
“陛下是明君。”蘇凝晚順勢靠在他懷里,“但人可畏。父親退一步,陛下也好做,蘇家也安心。”
“安心……”
蕭燁咀嚼著這兩個字,心里更不是滋味。
把兵權交了才安心。
這說明蘇家被逼得有多緊?
他摟著蘇凝晚的手臂收緊了幾分,目光落在桌案那份奏折上,眼神逐漸變得堅定。
既然蘇家對他掏心掏肺,那他也絕不能辜負這份赤誠。
兵權,可以收。
但蘇家的面子,蘇宏的晚年,絕不能就這樣凄涼收場。
“朕明白了。”
蕭燁深吸一口氣,“這折子,朕收下了。”
他松開蘇凝晚,拿起奏折。
蘇凝晚心里的大石頭剛要落地。
“不過。”蕭燁話鋒一轉,看著她,“朕準他卸任主帥,但不準他真的告老還鄉做個閑人。”
“蘇宏是國之棟梁,朕要讓他風風光光地回京。”
“李德全!”
蕭燁對著殿外喊了一聲。
“奴才在。”
“傳朕口諭,著禮部、兵部即刻擬旨。”
蕭燁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明日早朝,朕要給蘇大將軍,送一份回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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