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后,京城的銀杏黃了。
深秋的風卷著金色的落葉,鋪滿了朱雀大街。
德勝門外,一早就被禁軍清出了一條道,透著喜氣洋洋的熱鬧。
李德全揣著手,縮著脖子站在城門口,時不時墊腳張望。
身旁站著的是同樣盛裝打扮的寶珠。
一個是御前大總管,一個是皇貴妃的貼身大宮女。
這兩尊大佛往城門口一杵,不用掛牌子,誰都知道這是天家給的體面。
“來了!”
不知誰喊了一嗓子。
地平線上,一隊揚著“蘇”字旗號的車馬,緩緩破開了秋日的薄霧。
沒有想象中那種金戈鐵馬的喧囂,只有幾輛寬大厚重的馬車,護送著數十名一身布衣卻腰背挺直的老兵。
為首的馬車有些陳舊,車簾掀開,露出風霜刻骨,卻依然精神矍鑠的臉。
蘇宏這位卸了甲的老將軍,看著眼前繁華的京師,伸手拍了拍身旁夫人的手背。
“到家了。”
李德全眼尖,那馬車剛一停穩,便立刻迎了上去,臉上笑出了一朵花。
“奴才李德全,奉皇上、皇貴妃娘娘口諭,在此恭迎定國公、國公夫人回京!”
“哎呦,這日頭毒,大將軍…不,國公爺,您慢著點!”
蘇宏愣了一下,顯然沒料到皇帝身邊的大伴會親自來迎。
他扶著夫人下了車,目光卻看向巍峨的宮墻方向。
那眼神里,有敬畏,有感慨,更多的是一種老父親近鄉情怯的擔憂。
“有勞公公。”
蘇宏拱了拱手,聲音洪亮,“娘娘在宮里…可好?”
李德全笑瞇瞇地虛扶一把。
“好著呢!娘娘如今是這后宮頂頂尊貴的人。萬歲爺特意吩咐了,說是今日天晚,請國公爺和夫人先回府歇息,明日一早,請夫人遞牌子進宮。”
聽到明日進宮,一直緊緊攥著手帕的蘇夫人,眼淚差點沒掉下來。
她顫巍巍地點頭:“好…好!謝主隆恩!”
翌日的清芷宮一大早就忙翻了天。
蘇凝晚難得沒有賴床。
辰時剛過,她便讓人撤去了那些繁瑣的擺設,甚至連那把象征著皇貴妃身份的寶座都讓人搬到了偏殿。
只在正殿中央,擺了一張鋪著厚厚軟墊的羅漢塌,又在旁邊加了幾把鋪著錦緞的太師椅。
不像宮殿,倒像是個富貴人家的暖閣。
“娘娘,這會不會不合規矩?”
新提拔上來的小宮女有些惶恐,“按照禮制,外命婦入宮覲見,是要行大禮的。”
“規矩?”
蘇凝晚對著鏡子,挑了一支母親當年給她的白玉簪挽了發。
“這是家宴。”
她看著鏡中的自己,眼神溫軟,“在我娘面前,我不是什么皇貴妃,我只是晚晚。”
“太后那邊的賞賜到了嗎?”
“到了。秦嬤嬤親自送來的,是一柄玉如意,還有兩匹上好的云錦。”
“好。”
蘇凝晚深吸一口氣,剛想說什么,殿外忽然傳來一陣略顯急促的腳步聲。
緊接著,傳來壓抑著激動的通報,
“定國公夫人到——”
蘇凝晚手中的木梳“啪”地一聲擱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