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緋色的云錦被人從高高的丹陛之上擲了下來。
順著臺階滾落,最后散亂地堆在文武百官的腳邊。
戶部尚書嚇得哆嗦了一下,話音戛然而止。
蕭燁坐在龍椅上,手里還抓著另一匹青色的綢緞。
“這就是江南織造局今年進貢的‘極品’?”
聲音里令人頭皮發麻的煩躁和戾氣。
“顏色不正,觸手生澀。這種東西,你們也敢拿來糊弄朕?是覺得朕沒見過好東西,還是覺得宮里的皇貴妃不配穿-->>好的?”
底下的臣子面面相覷。
就為了這?
因為幾匹綢緞的成色,就在朝堂上發這么大火?
工部尚書連忙跪下:“陛下息怒!今年江南雨水多,許是……”
“閉嘴!”
蕭燁把手里那匹青綢也扔了下去。
“雨水多?借口!朕看是他們辦事不力,心思都用到怎么糊弄朕身上去了!”
他猛地站起身,在龍椅前焦躁地踱了兩步。
“整日在這個四方天里待著,看著你們呈上來的這些不知真假的折子,朕看這天下都要被你們瞞哄過去了!”
“朕不想聽借口。”
蕭燁一揮衣袖,重新坐回龍椅。
“既然江南送上來的東西朕不滿意,那朕就自己去挑。”
“傳旨。”
他目光掃過底下一張張錯愕的臉,語氣任性。
“下個月,朕要南巡。去江南,去揚州,去金陵。”
“太后大病初愈,朕要去靈谷寺為太后祈福,還要帶皇貴妃去散散心。”
話音剛落,朝堂瞬間炸了鍋。
南巡?
這不僅僅是游玩,這是要動搖國本的大動作啊!
勞民傷財不說,還得調動無數安保。
林太師站在百官之首,原本半闔著的眼皮猛地撩開。
他握著笏板的手緊了緊。
江南。
那是他的錢袋子,是他的大本營。皇帝這時候要去,難道是聽到了什么風聲?
“陛下!萬萬不可啊!”
林太師還沒開口,幾個御史已經跪得頭破血流,“江南路遠,且剛過水患不久,民心未定。陛下此時南巡,靡費甚巨,恐失民望啊!”
“民心未定?”
蕭燁冷笑一聲,“正是因為民心未定,朕才要去!朕要帶著天家威儀去鎮一鎮那些妖魔鬼怪,順便讓百姓看看,天子與他們同在。”
他不想聽這些大道理,身子往后一靠。
“再說了,皇貴妃自入宮以來,除了去過一次避暑山莊,還沒見過江南風光。這次瘟疫她立了大功,朕許過她要賞。朕的金口玉,難道要朕食?”
林太師聽著這話,懸著的心反而放下了一半。
原來是為了女人。
也是,蘇凝晚那個禍水,最近在宮里風頭無兩。
為了討寵妃歡心,搞這么大陣仗,確實符合那個女人的手筆,也符合這個年輕皇帝最近“戀愛腦”的作風。
如果是為了游山玩水、討好女人,那就好辦了。
只要到了江南,那是他的地盤。
把皇帝伺候舒服了,讓他看到想看的“盛世”,這事兒也就過去了。
想通了這一節,林太師不僅沒反對,反而上前一步,拱手行禮。
“陛下孝感動天,為太后祈福,乃是大孝;體恤皇貴妃,乃是有情。只是…”
林太師拖長語調,渾濁的眼里閃著精光,“南巡事關重大,安保、儀仗、行宮皆需籌備。老臣擔心,有些宵小之徒會驚擾圣駕。”
蕭燁等的就是這句話。
他大手一揮,臉上露出一絲“不差錢”的豪橫。
“籌備什么?江南富庶,難道還供不起朕的衣食住行?”
“傳令下去,不必節省。朕這次要坐最大的龍船,要帶最足的儀仗。要把朕的威風擺出來!”
蕭燁指了指臺階下的林太師。
“太師。”
“老臣在。”
“你是兩朝元老,辦事最穩妥。這次南巡,你隨駕。替朕把關,別讓那些地方官拿次品來糊弄朕。”
林太師愣住了。
讓他隨駕?
這就是把他帶在身邊,當成心腹來用啊。
看來皇帝對他并沒有疑心,甚至還要仰仗他去“壓場子”。
也好。
他在旁邊看著,皇帝想查什么,不想看什么,全在他的掌控之中。
“老臣……領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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