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木馬……”孩子的聲音細得像蚊子叫,尾音剛落就散在空氣里。
顧硯山的心猛地揪緊。他沖過去想抱兒子,指尖卻徑直穿過了那團暖——不是幻覺,是真的碰不到了。
“念念!”他紅著眼撲過去,一次又一次伸出手,每次都穿過那半透明的身體,掌心里只剩月光的涼。
慌亂像潮水般漫上來,他抓起桌上的積木往孩子懷里塞,木塊卻徑直穿過身體落在地上,發出“噠噠”的脆響,在空蕩的工作室里撞出回音。
他又去夠那只小木馬,指尖穿過木馬時,孩子的身影晃了晃,像水波里的倒影被攪碎。
“別躲爸爸……”他語無倫次地念叨,膝蓋撞到工作臺,刻刀“嘩啦”散落一地,他卻感覺不到疼,只顧著在半空中亂抓,想抓住那片越來越淡的灰綠,抓住那聲快要聽不見的“爸爸”。
“別碰他………。”
門外突然傳來女聲,清冽得像冰雕上的霜。
顧硯山轉頭,看見個身穿白裙的姑娘站在門檻邊,周身仿佛裹著層流動的光——不是月光的冷,是陽光的暖,像盛夏正午透過樹葉灑下的光斑,帶著草木的氣息。
那光芒漫過之處,工作室里的陰影紛紛后退,墻角積灰的木屑堆顯露出金黃的顆粒,散落的蠟筆透出鮮亮的紅與藍,連那尊總滲寒氣的木雕,此刻也安靜地沐在光里,眼眶的空洞仿佛被填滿了。
空氣里樟木的冷冽被驅散,飄來淡淡的草木香,像雨后的院子,又像念念小時候常去的公園草地。
“你是誰?”顧硯山嘶吼著要趕她走,對方卻上前一步。
那道光突然變得銳利,像出鞘的刀,逼得他下意識后退半步——周身的黑暗仿佛活了過來……….
在光與影的交界掙扎,木屑堆的影子扭曲著想去纏那片光,卻被光燒得滋滋作響,化作幾縷青煙。
他感覺胸口像被什么攥住,典當觸覺時的寒意順著血管往上爬,可那片光里的暖又像針,刺破寒意往骨頭里鉆,疼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我是江影。”姑娘的聲音里帶著種穿透虛妄的力量,“我借光明之力來告訴你,你抱著的不是兒子,是永夜當鋪用你的執念制造出來的幻影。”
她指向墻角,那里不知何時多了個沙漏,黑色細沙正簌簌墜落,每一粒都像淬了冰,“每碰一次,他的魂魄就被沙漏磨掉一點,再碰下去,連輪回的機會都沒了。”
顧硯山紅著眼站起來,揮手想把她趕出去,手腕卻被她輕輕攥住。
就在觸碰的瞬間,一股暖流突然撞進他的掌心——是念念小時候發燒,他徹夜抱著時,孩子后背透出的溫熱………
是林晚棠剛嫁給他時,指尖劃過他手背,帶著玉蘭花香的軟………
是刻刀第一次刻出完整人像時,木頭紋路傳來的、帶著呼吸感的溫潤。
那些被典當的觸覺,竟在這一瞬全回來了,清晰得像從未失去過,連掌心的紋路都跟著發燙。
“這是……”他愣住,江影已經松開手,那暖意像潮水般退去,只在指尖留了點余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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