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域話鋒一轉,看向裴駙馬:“老夫今日移步府上,另有一樁要務,乃代陛下傳一道口諭。”
裴駙馬聞,立即將茶盞放下,起身整衣,恭敬地跪伏接旨。
周域清了清嗓子,神色一正,模仿著元和帝當日的神態與口吻,宣道:“陛下口諭:裴駙馬,裴莊氏這兒媳婦是你自行清理門戶,還是要等朕下明旨處置?”
裴駙馬不假思索:“自是要清理門戶的。”
倘若真等到陛下下旨,只怕屆時還會牽連到桑枝。
裴駙馬接了口諭站起身來,湊近一步,探過去腦袋,低聲請教道:“周域,你慧眼如炬,最善體察圣意。以你高見,此番處置裴莊氏,陛下是希望從重,還是從輕?”
裴桑枝扶額,駙馬爺難得靈光一現,又多長了個心眼,結果卻問了個答案再明白不過的問題。
陛下話已至此,擺明了是不想看到永寧侯府陽奉陰違、將此事輕描淡寫地揭過。
周域素知裴駙馬常有“大智若愚”之舉,故而未作多想,更不疑其有心揶揄。
“陛下的原話是:‘倘若天下外室都效仿這裴莊氏,處心積慮謀害正妻、戕害子嗣,后宅豈有寧日?正妻安危又何從保障!’”
“你以為,陛下此意,是想從重,還是從輕?”
裴駙馬若有所思:“那便是要從重了。”
他語氣一轉:“從重甚好!莊氏所為,本駙馬本恐陛下會將其視為永寧侯案的附庸,高高舉起,輕輕放過。”
“陛下真明君也!”
“恩威并施,賞罰分明,當寬則寬,當嚴則嚴,令人敬服。”
周域尚未來得及反應,裴駙馬已猛地轉向裴桑枝,眼中閃爍著躍躍欲試的光芒:“桑枝,此事須得由你來決斷,你說,該如何處置莊氏?”
“她不僅是殺害你母親的兇手,更是直接致使你流落在外,漂泊多年,受盡世間苦楚的禍首!多年來,她亦將驚鶴玩弄于股掌之間,利用他達成私欲。如今……蕭氏與驚鶴皆已含冤而去,這樁公案之下,唯有你,是唯一尚存于世的苦主了。”
“于情,你背負著血海深仇;于理,你擁有最不可辯駁的資格。你的意思,便是如何處置莊氏的最終定論。”
周域:裴余時這個老小孩兒是不是表現的太迫不及待了。
裴桑枝語帶遲疑:“難道……沒有先例或律法可循嗎?”
幾乎是同時,裴駙馬已理所當然地側身看向周域,脫口問出同樣的問題。
“沒有先例或律法可循嗎?”
周域曾官拜大理寺卿,于律法、案例、條文無不精熟。有此一尊活法典在側,不問,簡直是不問白不問。
他可不是那種暴殄天物之人。
周域目光轉向蕭凌,道:“蕭凌,老夫昔日也教過你大乾的刑名律法,正好由你來為裴駙馬和表妹解惑,最為妥當,也讓老夫看看你領會了幾分。”
蕭凌心下暗道:又又又來考校他?
他于心底無奈一嘆,只得認命地在記憶中搜尋那些往日里淺嘗輒止的律法條文,略一沉吟,緩緩開口:“律有明條:妾室侵犯正妻,其罪責比照侵犯夫主。毆打者,判徒刑一年半;致死者,處斬刑;若情節尤為惡劣,可判凌遲。”
“至于外室謀害正妻子女,其定罪則更為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