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遙望南方,那是青州的方向。
    他知道,太子殿下在那里打造的新式軍械,以及更高效的補給體系,將是支撐他們完成這場“消化”戰,并最終徹底平定高句麗的關鍵。
    “穩扎穩打,步步為營……”侯君集喃喃自語,呼出的白氣瞬間被寒風吹散,“這,才是為將者,對陛下,對大唐,最好的交代。”
    他轉身,走向那燈火通明、文官武將忙碌穿梭的軍帳深處,繼續投入到繁雜而至關重要的鞏固工作之中。
    遼東的寒冬,因這份沉穩與遠見,似乎也不再那么難熬了。
    寒風卷著雪粒,敲打在冰冷的甲葉上,發出細密的沙沙聲。
    薛仁貴按轡徐行,巡視著依山勢構筑的營壘。
    他身形依舊挺拔如松,但眉宇間較之初入遼東時,少了幾分銳氣逼人的鋒芒,多了幾分沉靜如水的凝練。
    幾場硬仗打下來,血與火的洗禮將他這塊璞玉打磨得愈發內斂而堅實。
    如今,他已是侯君集麾下獨當一面的偏軍主將,麾下數千兒郎,負責扼守這處通往南方群山的重要隘口。
    他的目光掠過在風雪中依舊挺立、警惕注視著遠方的哨兵,掠過正在檢查弓弦、擦拭橫刀的士卒,心中并無多少驕矜,反而有種沉甸甸的責任感。
    唯有想起月前平壤城破的那一幕,他銳利的眼中才會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遺憾。
    平壤,高句麗王都,本應是英雄建功立業、名揚天下的最佳舞臺。
    他薛仁貴自負勇力,亦通曉兵略,渴望著能在萬軍之中,率先登上那高大的城垣,將大唐的旗幟插上敵國的都城,成就衛霍般的功業。然而,誰也未曾料到,那座看似堅固的城池,竟是從內部土崩瓦解。
    高句麗王室與權貴的內斗,守軍士氣的崩潰,使得唐軍幾乎兵不血刃便進入了城內。
    功勛固然有,斬獲亦不少,但那種憑借絕對實力碾壓、硬碰硬攻克強敵的快意,卻終究差了幾分。
    這感覺,如同蓄力已久的一拳打在了空處,雖勝,卻未盡全功。
    “也罷。”薛仁貴輕輕吐出一口白氣,將那絲遺憾壓下,“平壤已下,高句麗元氣大傷。如今,淵蓋蘇文才是心腹之患。”
    他的目光投向南方那被冰雪覆蓋、云霧繚繞的連綿群山,眼神重新變得銳利起來。
    淵蓋蘇文!
    這個名字,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心頭。
    不僅是因這是高句麗最后負隅頑抗的核心,更因為,這是太子殿下李承乾曾特意提及的梟雄。
    殿下對他薛仁貴有知遇提拔之恩,臨行前雖未明,但那期待的眼神他至今記得。
    拿下淵蓋蘇文的人頭,獻于殿下駕前,這才是對知遇之恩最好的回報,也是他薛仁貴奠定自身名將地位的真正基石!
    “將軍,巡營已畢,各處守備無虞。”副將上前稟報。
    薛仁貴收回遠眺的目光,點了點頭:“傳令下去,哨探加倍謹慎,嚴防敵軍小股滲透。各部輪流休整-->>,保持體力,弓弩器械務須保養妥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