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墨暢快地大笑起來。
這是她從未見過的宋墨。
臉上的笑是那樣的自在快活。
宋墨轉眸看到她,笑意彌漫到眼尾:“公主怎么不進來?”
“我,是來謝你的。”
院外忽然傳來一陣喧嘩。一個小廝連滾帶爬地跑進來,臉色慘白:“公、公主,世子殿下帶著人闖進來了!還帶了一個黑漆漆的盒子!”
姜繆心頭一緊,轉身向外跑去。
剛出了院子就見姜昱帶著侍衛沖進宋府。
“姜繆,看看這是什么?”他晃了晃手中的木匣,見到她眼神像毒蛇一樣。聲音里滿是惡意。
看清上面的名字,姜繆原本擰著的眉松開。
“你哪來的?”
母親自縊時,姜國接人的隊伍幾乎不給她時間給母親收尸,是她以死相逼才勉強把母親埋葬。
匆匆剪下一縷發放在木匣里,又親手刻了母親的生辰八字帶著。
但入宮時,被姜遲命人收走,說太過寒酸,等找工匠上過漆,換上上好的沉香木再還給她。
怎么會在姜昱那。
“怎么了?”
姜昱輕笑一聲,故意用指尖刮過木匣上的刻痕,“我瞧著這木頭不錯,正想劈了燒火。”
“你敢!”姜繆猛地撲過去,想要搶奪,姜昱吹著口哨,身邊的侍從隨手倒了一瓶火油澆在木匣上,又將火折子遞了過來。
她掙扎著,嘶吼著,像一頭被激怒的幼獸,“姜昱!你敢!”
姜昱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害我禁足時,怎么沒想過我出來后會做什么?幾根頭發罷了,值得你這么發瘋?”
“哦,對,萬一長公主棺木一直回不來,這就是她唯一的體面了。如果再被我不小心燒了,豈不是死無全尸,九泉下也不得安寧?”
姜繆的眼淚終于洶涌而出,混合著憤怒和絕望。
姜昱他湊近她耳邊,一字一句,像淬了毒的針,扎進她最痛的地方:“我還記得宮里老人說過,她被送出去那天,跪在雪地里,額頭磕得全是血,像條狗一樣……”
“姜昱,你該死。”
火折子明滅的光映在姜昱扭曲的臉上,他似笑非笑松開了手。
姜繆目眥欲裂,眼睜睜看著那火苗掉下,即將點燃木匣。
就在那點火光即將觸到浸透火油時,“嗖!”一道破空聲凌厲襲來。
姜昱慘叫一聲,手腕被一枚梅花枝子擊中,火折子也偏了方向飛落雪地,緩緩熄滅。
他捧著瞬間腫起的手腕,冷汗涔涔地抬頭。
月洞門下,宋墨端坐輪椅之上,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那里。
他面色比地上的積雪還要白上幾分,唇色卻泛著淡淡的青,唯有一雙眼睛,沉靜得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此刻正漠然地看向姜昱。
“世子剛解了足就來我的府里,動我的人。”
宋墨的聲音不高,甚至帶著點病中的沙啞,卻讓在場所有人心頭一凜,“世子是覺得,我宋家無人已經低到任人踐踏了?還是覺得我宋墨無用?”
姜昱又驚又怒,強自鎮定:“宋墨!這是我和這個野種的事,少拿宋家壓我,過去宋家還有三分面,如今除了這個宅子,你還有什么?”
姜繆趁機猛地掙脫鉗制,撲過去將木匣緊緊抱在懷里,木匣上冰涼的觸感和火油刺鼻的氣味讓她渾身發抖。
可打開盒子,里面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
“姜昱,你耍我。”
“耍你又如何,想要回東西,除非你從我的胯下鉆過去!”
“十五!”
宋墨淡淡勾唇。
話音未落,眾人只覺眼前一花。原本跟在宋墨身后的十五,如同鬼魅般倏然貼近姜昱。
沒人看清他是如何動作的,只聽得“啪啪”兩聲清脆的耳光,姜昱臉上瞬間浮現對稱的紅腫指印。
十五退回宋墨身側,垂手而立,仿佛從未動過。
“宋墨,你敢打我!”宋墨頭也沒抬,掏出帕子仔細擦著姜繆的手指,好像那才是世間頂頂重要的事,等弄完了,這才轉向姜昱。
“宋家是先帝親封軍侯府,除非叛國抄家被貶,否則私闖進來的可以先斬后奏。世子只是挨了兩巴掌,已經給足你面子了。”
宋墨的聲音不高,卻像一塊巨石砸進冰湖,“就像公主是我的妻,世子要動她,需得問過我。”
姜昱氣結,指著宋墨,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你的妻?宋墨你常年不近女色昏了頭,一個野種這會當成寶。”
“你想要回東西?行啊,聽說城東護衛軍現在歸你管,明日你們要校場演練,宋墨我和你比騎馬。看看你有沒有本事,替你的妻贏回東西!”
宋墨勾唇:“那我明日恭候世子前來。”
“我們走!”
姜昱冷哼一聲,罵罵咧咧帶著人走了。
“別走!”
姜繆還要去追。
宋墨開口叫住了她。
“公主,沒用的,別追了。他那樣的人,就算你這會殺了他,或是鬧到宮里,他也不會把東西交出去。”
姜繆攥緊拳。
緩緩回頭。
目光復雜盯著宋墨。
“那明日,你要如何贏他?”
宋墨無奈苦笑:“公主未免太看輕宋墨了。等明日公主就知道了。”
他帶著十五先離開。
姜繆知道自己的話冒犯了他。
本心不是不信宋墨,但她見過他寒癥發作的樣子。
姜昱那樣的人,就算再渾蛋,但身強體壯,九字先生給她的信息里寫的有,姜昱連著幾年狩獵都拔得頭籌。
想到九字先生。
姜繆眼前一亮。
快步回到住處,翻找著自己的箱子。
賴嬤嬤看她這副風風火火的樣子嚇了一跳,看到她拿出一枚哨子突然反應過來她要做什么。
“公主,你不是說過,九字先生把哨子給你,是緊急情況救命用的?軍侯說了他對付姜昱,自然明天有把握贏。”
她回京后收到九字先生最后一封信,信里就帶了這個哨子。
若緊急情況遇到危險,吹響后他會來施救。
若需要幫助,把哨子和紙條送到京郊的一家當鋪。
“但如果他輸了呢?”
姜繆攥著手里青竹打磨的哨子,心里一團亂麻。
如果宋墨輸了,不僅僅輸了宋墨自己的名聲,連宋家這么多年殘留在百姓和軍中的威儀也一并輸了。
“合作歸合作,母親的東西是我沒保護好,如果什么事都指望宋墨替我解決,我還是那個在南楚羊圈被鐵鏈鎖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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