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他?
不。
現在殺了他,等于自斷生路。
周通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再睜開時,眼中所有的情緒都已斂去,只剩下如鐵的決斷。
他拿起案上的一支空白令箭,在火上烤了烤,用小刀在上面刻下了一行只有他和李虎能看懂的密語。
“傳令下去。”他對著帳外沉聲喝道。
一名親衛應聲而入。
“將此令箭,交予李虎。”周通將令箭扔了過去,“告訴他,按計劃行事。記住,要‘不小心’一點。”
“是,將軍!”
親衛退下,帳內重歸寂靜。
周通看著跳動的燭火,拿起那碗酒,卻沒有喝,而是將它小心翼翼地倒入一個密封的銅制水壺中,鎖進了自己存放兵符的鐵箱里。
這東西,是鑰匙,也是毒藥。
在扳倒那個“名字”之前,它絕不能出現任何差池。
做完這一切,他才感到一絲疲憊。他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
窗外,天色將明。
一場席卷西大營的風暴,即將拉開序幕。
地窖的石板合攏,黑暗與死寂復又君臨。
秦少瑯背靠冰冷的土墻,胸口如同風箱般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痛。他強壓下喉頭的腥甜,調勻氣息。方才與周通的對峙,看似平淡,實則耗盡了他全部心神。
不知過了多久,石板開啟的沉重摩擦聲再次響起,兩道光柱刺破黑暗,伴隨著雜亂的腳步聲。
“進去!將軍有令,你們二人今后便在此處聽候差遣,不該問的別問,不該看的不看,否則,軍法從事!”
李虎的聲音冷硬如鐵。
兩個身形瘦弱的伙夫被推了進來,他們穿著不合身的號服,滿面驚惶,如同兩只待宰的羔羊。地窖內混雜著酒糟、泥土與一絲若有若無的焦糊味,讓他們愈發不安。
“郎……郎中大人。”其中一個年紀稍長的,看見角落里秦少瑯的輪廓,哆哆嗦嗦地行了一禮。
秦少瑯并未起身,只在黑暗中微微頷首,聲音沙啞而平穩:“無需多禮。你們的任務,就是燒火,添柴,聽我號令行事。”
他的聲音不大,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兩個伙夫噤若寒蟬,連連點頭,不敢再多半句,只縮在火塘邊,敬畏地看著那套形制古怪的蒸餾器。
李虎沒有多留,將兩人的鋪蓋扔下,又冷冷地警告了一番,便轉身離去。
石板再次合上。
地窖內,只剩下火塘中未盡的余燼,閃著微弱的紅光。
秦少瑯閉目養神,他知道,棋盤上的第一步,已經由周通走了出去。接下來,便是等待。
……
次日,西大營內,一則消息如風般悄然流傳。
鷹揚校尉周通,因查抄私酒犯了眾怒,又兼顧及麾下親信,竟尋得一名技藝高超的匠人,在自己帳下私設酒坊,釀造一種前所未聞的烈酒。
這消息傳得有鼻子有眼,據說那酒清澈如水,卻能一點就著,比北地最烈的燒刀子還霸道十倍。
伙夫營里,李虎一腳踩在長凳上,正與幾名相熟的百夫長吹噓。
“你們是沒見著!就那么一小碗,我家將軍寶貝似的鎖在鐵箱里,誰都不讓碰!我只遠遠聞了一下,那股子勁兒,嘖,魂兒都快被勾走了!”
他嗓門極大,說得唾沫橫飛,仿佛親口嘗過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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