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番話,既像是解釋,也像是自語。其中蘊含的意味,讓王玄策和房遺直都不禁心中一凜。他們這位太子殿下,所圖似乎遠比他們想象的更大。
打發走房遺直去應付長安使者后,李承乾并未繼續巡視,而是獨自返回了刺史府的書房。
他需要靜下心來,將腦海中那些關于高爐結構、鼓風設備、耐火材料以及焦炭制備的碎片化知識,盡可能詳細地記錄下來。
青州的工業萌芽,需要鋼鐵作為脊梁。
……
書房內,燭火搖曳。
李承乾正伏案疾書,紙上勾勒著高爐的剖面草圖,炭筆在“鼓風系統”和“爐膛結構”處反復修改。
來自港口的咸濕夜風穿過窗欞,吹得案頭書頁嘩嘩作響,他卻渾然未覺。
“若能用焦炭替代木炭,爐溫便可再升三成……”他喃喃自語,筆尖在“熱風爐”三字下重重劃了一道。
作為穿越者,他深知鋼鐵是工業文明的骨骼,而此刻大唐的灌鋼法雖冠絕當世,仍撐不起他心中那幅蒸汽鐵艦、鋼軌連州的宏圖。
忽然門外傳來急促腳步聲,房遺直未及通傳便推門而入,玉冠微斜,呼吸間帶著海風特有的咸腥氣:“殿下!八百里加急——平壤城破了!”
李承乾執筆的手一頓,墨點滴在圖紙上,洇黑了剛畫好的出鐵口。
他緩緩抬頭,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神色。
三個月前他主動請纓來青州督辦海運時,長安朝堂多少目光說他這是避爭儲鋒芒的韜晦之計。
如今李世民親征功成,他這個太子在東海之濱弄出的工坊群,反倒成了微妙的存在。
“淵蓋蘇文呢?”他擱下炭筆,指尖沾著銀灰色的石墨粉。
“焚城突圍,正向南逃竄。陛下已命侯君集追擊。”房遺直壓低聲音,“另據新羅商船消息,百濟境內突然出現倭國戰船。”
燭火爆了個燈花。李承乾起身推開臨海的支摘窗,遠處燈塔的火光與工坊夜作的爐焰在漆黑海面上交織成碎金。
他忽然輕笑:“遺直,你看這青州港像不像未開刃的橫刀?”
他不等回答,轉身從檀木匣中取出一卷桑皮紙:“這是改良后的炒鋼法,明日著匠首試驗。另外……”
“傳話給王玄策,登州那邊的筒車作坊再加建三座。”
房遺直怔住:“殿下,此時是否該先上賀表?平壤大捷……”
“賀表自然要寫,但不必急著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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