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處默率領的北路偏師如期抵達金城外圍,與主力大軍會師。
他們的歸來,不僅帶來了北方已定的捷報,更帶來了一種無形的壓力,如同最后一塊砝碼,加在了金城這座已然傾斜的天平之上。
唐軍大營內,士氣愈發高昂。相反,金城內,高挽能感受到的絕望氣息,幾乎凝成了實質。
程咬金并未急于讓長途跋涉的北路軍隊立刻投入攻城,而是令其休整,同時,對金城的包圍和心理攻勢進入了最激烈的階段。
他采納了程處默的一項建議,命工匠趕制了數十面巨大的牛皮戰鼓,又搜集了數百只牛角號。
每日拂曉、正午、黃昏,唐軍營中便戰鼓雷動,號角長鳴,聲震四野,穿透厚厚的城墻,清晰地傳入每一個守軍和居民的耳中。
這并非進攻的信號,而是一種持續不斷的心理壓迫,提醒著城內所有人,唐軍就在城外,如同耐心的獵手,時刻等待著給予致命一擊。
同時,程咬金還讓金庾信挑選了一批聲音洪亮、熟悉新羅語的士兵,日夜輪班,向城頭喊話。
內容無非是宣揚大唐軍威,重申只誅首惡、脅從不問的政策,并不斷重復著“震天雷”的恐怖,描述著負隅頑抗者城破人亡的凄慘下場。
更有甚者,唐軍偶爾會在夜間,將一些捆綁著勸降書信的箭矢,或用小型拋石機將制成“震天雷”形狀的模型投入城中。
這些手段,看似瑣碎,卻在持續地、一點點地侵蝕著守軍本已脆弱不堪的神經。
高挽試圖反擊。他組織了麾下最忠誠的一批弓箭手,狙殺喊話的唐兵,又嚴令收繳所有射入城中的箭書和模型,私藏者格殺勿論。
他甚至親自披甲,日夜在城頭巡視,用最嚴厲的刑罰處置任何流露出怯戰或動搖情緒的士兵。
一次,他當場格殺了一名因疲憊而靠在女墻上打盹的校尉,并將其首級懸于旗桿示眾。
“都給本將軍打起精神!唐軍人少,攻城器械亦非無懈可擊!金城堅固,糧草尚可支撐數月!
只要堅持,必有轉機!誰敢再降,這就是下場!”高挽聲嘶力竭地咆哮,試圖用血腥和恐懼重新凝聚士氣。
然而,恐懼如同瘟疫,一旦蔓延,便難以遏制。高壓之下,表面上的順從,掩蓋不住暗流洶涌的離心。
金庾信的細作活動更加頻繁和有效。他們成功地與城內幾位原本就對高挽弒君行為深感不滿,卻又被迫屈從的將領取得了聯系。
其中,負責把守西城門的郎將金志勇,以及掌管一部分城內治安的別將樸景惠,態度最為動搖。
他們親眼目睹了高挽的瘋狂與日俱增,也深切感受到了城內軍民日益高漲的厭戰情緒和對唐軍的恐懼。
通過金庾信細作秘密傳遞出來的消息,程咬金和程處默對城內的分化情況了如指掌。
“父親,時機將至。”程處默在中軍帳內,指著金城布防圖上的西門區域,“金志勇掌管西門,其麾下多有親族子弟,若他能反正,則西門可一鼓而下。
樸景惠雖不直接掌兵,但其部眾散布城內,若能在城內制造混亂,牽制高挽的親軍,于我攻城大為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