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督師幕府現在的財力物力,一下子弄出十萬大軍是輕而易舉的,但擴軍練兵這種事是需要一步一步來的,不能一蹴而就,而且,兵不在于多而在于精,十萬大軍不如一萬精兵。
在名義上,史可法能調動的軍隊除了他的督標營、夏華的鎮團練、揚州的衛所軍,還有江北四鎮的十幾萬人,他做事向來公平公正、一碗水端平,所以,現手頭已寬裕闊綽、財大氣粗的他打算給江北四鎮的高杰、黃得功、劉良佐、劉澤清撥發軍餉錢糧。
“閣部,您在開玩笑!”夏華一臉的生無可戀。
史可法鄭重認真地道:“他們都是朝廷的兵馬,又受我督師幕府節制,給他們撥發軍餉錢糧是應該的,軍士們若沒有足額的糧餉,豈有干勁殺敵報國?”
夏華語氣干巴巴地道:“閣部,請恕我直,他們四個壓根不缺錢,因為他們個個都有自己的地盤,大肆截取侵吞當地本該上交給朝廷的賦稅,又處處私設關卡收關稅,吃拿卡要、雁過拔毛,您還怕他們沒錢?”
史可法道:“但我在巡視四鎮兵馬時,發現僅滁和鎮的還算軍容整齊,徐泗鎮、鳳陽鎮、淮安鎮的軍士大多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由此可見,他們在錢糧財物上確實困難。”
“那是因為高杰、劉良佐、劉澤清把他們對當地百姓橫征暴斂、敲骨吸髓來的錢糧財物都用于享樂揮霍了!”夏華毫不客氣地當面道破,“所以閣部您給他們撥發再多的軍餉錢糧也只會落入他們的私囊,根本不會被他們用于發放給軍士們,這等于把銀子打水漂!四鎮里,只有滁和鎮的黃總兵官有資格獲得您撥發軍餉錢糧!”
史可法無以對。
史德威立刻給夏華幫腔:“閣部,明心說得極是啊!我們手里的錢糧可都是揚州父老的民脂民膏,豈能糟蹋浪費?”
史可法嘆口氣:“如果我們只給滁和鎮撥發,不給另外三鎮撥發,另外三鎮會作何感想?他們必會認為朝廷和督師幕府厚此薄彼、做事不公,繼而心懷怨懟,如此,豈不是動搖人心?”
夏華語氣硬邦邦地道:“那三灘爛泥本來就靠不住,愛咋咋地!”
史可法苦笑搖頭:“他們都有定策大功,深受皇上依仗,又跟馬首輔關系親密,這萬一鬧到朝廷上另外,督師幕府是需要他們的,必須加以拉攏。”
你就可勁地哄著、慣著他們吧!夏華在心里吐槽。
“閣部,”史德威繼續跟夏華一個鼻孔出氣,“依我之見,這軍餉錢糧嘛,該撥放還是要撥放的,但不要給太多,細水長流地分批給,一個月給一點,這樣,才能更好地拴住他們。”
史可法想了想,點了點頭。
議完這個話題,眾人商議下一個。任民育道:“揚州府下轄三州七縣,夏總兵提議要把全府各州縣人丁包括揚州府境內的外地難民或盡皆遷入府城,或安排遷去江南,這可是一項大工程啊,耗費的錢糧恐要以百萬計!”
夏華態度堅定地道:“此事勢在必行,耗費再大也要付諸行動,否則,韃虜一到,城外人口將會生靈涂炭,遷光城外人口,也能讓韃虜在兵臨城下后無法就地征集人力、物力使用。”
任民育有點難以接受:“夏總兵,真要這樣?現在就做?秋收春耕農事豈不都荒廢了?”
夏華沉聲道:“真要這樣!現在就做!田地里的莊稼可由留守人口收割,春耕直接廢止,明年,韃虜大軍就要殺來了,我們還種什么田?種好莊稼給韃虜收割食用么?從今天冬開始,全揚州的農事一概停止,所需糧食盡從外地收購,多花點錢也無所謂。”
任民育看向史可法:“閣部,你看”
史可法看向夏華:“明心,真的有必要這么做么?”他也隱隱地覺得夏華有點“過”了。
夏華是知道歷史的,所以他有強烈的危機感,心頭火急火燎,但史可法等人包括南京的弘光帝都完全沒有這么嚴重的危機感,他們基本上認為“韃虜是不會打到南方來的”“流寇韃虜都會被擋在江淮外”,對夏華的遠見,他們或多或少認為這是杞人憂天甚至是庸人自擾。
夏華神色嚴峻:“閣部,我們真的有必要這么做!明年春夏,韃虜大軍就會勢如破竹地殺進江淮、殺到揚州,我我敢用我的項上人頭擔保我的這句話!”
盡管夏華都用自己的腦袋做擔保了,史可法心里還是半信半疑,只是,夏華已展現出的超群出眾的能力、卓越的見識以及已做出的諸多重大貢獻讓他不信也要信,“好,”史可法緩緩地點了一下頭,“明心啊,我相信你,就依你所吧,不過,這是大事,而且據你所,我們還有半年,可徐徐行之,務必穩妥、周全,切不可操之過急以至于勞民傷財和糜爛地方。”
他看向任民育:“厚生,這件事就交給你多多費心了。”任民育字厚生。
任民育肅然道:“閣部放心,下官一定辦好、辦妥。”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