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季涯率領著眾將及五百親兵,沿著官道一路向南,前去迎接王柬。
馬蹄聲碎,旌旗招展。
一行人皆是意氣風發。
尤其是羅季涯,思考過后。
覺得雖未能以“剿匪”之名踏入齊州,但能將巡察使接入自己地盤,便等于握住了一張王牌。
然而。
車隊行進不過十里。
便有探馬神色慌張地疾馳回報。
“報!將軍!前方官道……一片狼藉,似有匪徒劫掠痕跡!”
羅季涯眉頭一擰。
一股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不對勁。
“全速前進!”
一聲令下,五百精騎如離弦之箭,卷起漫天煙塵,向前沖去。
不過片刻。
眾人便看到了探馬口中的狼藉景象。
一輛被劈成兩半的馬車,七零八落地散在路邊。
幾具穿著護衛服飾的尸體橫七豎八地躺在血泊之中,早已僵硬。
空氣中,還殘留著淡淡的血腥味。
這場景,分明是剛剛經歷了一場慘烈的劫殺!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王柬呢?
不會死在這里了吧?
就在這時。
有眼尖的將領,指向路邊不遠處的一棵大槐樹,發出一聲驚呼。
“那……那樹上綁的是什么?”
眾人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頓時齊齊一凜。
只見那粗壯的樹干上,赫然綁著一個白花花的人影,正隨著蕭瑟的秋風,微微搖晃。
眾人心中升起一個荒誕至極的念頭,立刻策馬加速靠近。
待到近前,看清那人的模樣時。
即便是這些見慣了尸山血海的沙場悍將,也全都驚得呆立當場。
那被扒光了官服,只剩一條褻褲,嘴里死死塞著一塊破布,渾身被凍得青紫,不住哆嗦的人……
不是那堂堂三品巡察使,王柬,又是誰?!
空氣,在這一瞬間凝固了。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
隨行而來的各州府統領,一個個神態變得無比古怪。
他們想笑,卻又不敢笑,只能拼命憋住。
一個兩個拼命地憋著,臉上的肌肉不斷抽搐,肩膀劇烈聳動,整張臉都憋得通紅,那模樣比哭還難看。
太慘了。
實在是太慘了。
前腳剛被紅巾匪綁了,好不容易被救出來。
后腳剛進滄州地界,又被另一伙土匪給搶了。
還被扒光了綁在樹上!
這王柬大人,是跟土匪犯沖嗎?
幾名親兵連忙沖上前去,七手八腳地為王柬解開繩索,又急忙脫下自己的披風,將他赤果的身體緊緊裹住。
剛一解綁。
那塊塞在嘴里的破布掉落。
王柬身體一軟,喉嚨里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嗚咽。
兩眼一翻,羞憤欲絕。
竟是直接昏死了過去。
而羅季涯的臉。
已經不能用鐵青來形容了。
那是一片純粹的,鍋底般的墨黑。
他親自帶人前來迎接,結果人就在他的地盤上,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劫了!
這已經不是打臉了。
這是直接把他羅季涯的臉按在地上,用沾滿了泥的鞋底,來來回回,狠狠地碾了十幾遍!
現場一片詭異的安靜。
“噗……哈哈哈哈哈哈!”
就在這詭異的寂靜中,一聲毫不掩飾的、清脆響亮的爆笑,如同驚雷般炸響。
是張姜!
她坐在馬背上,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亂顫,連手里的馬鞭都快握不住了。
“哎喲……笑死老娘了……哈哈哈哈!”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羅季涯的目光更是如同要吃人一般,死死地盯著她。
張姜好不容易止住笑,抹了抹眼角笑出來的淚花,策馬向前幾步,對著羅季涯拱了拱手,只是那動作里,充滿了譏諷。
“羅將軍,看來,你這滄州境內的匪患,比起我齊州來,也是不遑多讓嘛。
“嘖嘖,連朝廷三品大員都敢搶,還扒光了示眾。
“這膽子,可比紅巾匪大多了。”
說著,張姜用一種極其認真的神態看向羅季涯:
“要不要,我齊州府派些兵馬過來,協助羅將軍,在滄州境內剿匪啊?”
羞辱!
這是赤裸裸的羞辱!
張姜這是把他剛才用來逼迫自己的話,原封不動,還加倍地奉還了回來!
此一出。
羅季涯的臉,徹底黑透了。
胸膛劇烈起伏,握著馬鞭的手青筋暴起,幾乎要將那根上好的牛皮鞭生生捏斷。
周圍那些原本還在偷笑的將領。
此刻也都嚇得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喘。
羞辱!
這是赤裸裸的羞辱!
張姜這是把羅季涯用來逼迫自己的話,原封不動,還加倍地奉還了回來!
“將軍!”
就在羅季涯即將爆發的邊緣,他身旁的山羊胡謀士急忙低聲進。
“將軍,息怒!此事已然發生,動怒無益!
“當務之急,是必須以雷霆之勢,將這伙賊匪揪出來,碎尸萬段!
“否則,您威信掃地,日后恐難再號令北方諸將!”
謀士的話,如同一盆冷水,瞬間澆醒了暴怒中的羅季涯。
羅季涯強行壓下心頭的滔天怒火。
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沒錯,現在不是發火的時候。
他必須用最酷烈,最迅猛的手段,找回場子!
“傳我將令!”
羅季涯緊握著腰間佩劍,發出一聲雷霆般的怒吼。
“調動在此休整的全部兵馬,封鎖方圓二十里內所有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