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稠,書房里只亮著一盞孤零零的臺燈,在寬大的書桌上投下一圈昏黃的光暈。顧懷笙靠坐在椅背上,面前攤開著陳醫生留下的那份德國康復中心的資料,旁邊還散落著幾份亟待處理的緊急文件。
臺燈的光線勾勒出他冷峻而疲憊的側臉輪廓。背后的傷口在寂靜的深夜發出持續而清晰的悶痛,像一種無聲的提醒,催促著他做出決定。
去德國,六周。
這個選項像一塊巨大的磁石,吸引著他。資料上那些嚴謹的數據、先進的設備、專業的團隊,無一不在向他展示著快速擺脫眼下這種無力狀態的希望。他渴望重新掌控自己的身體,渴望那種力量充盈、行動自如的感覺。這不僅僅是生理上的需求,更是精神上的尊嚴。
他幾乎能想象到,六周后歸來,他將不再需要小心翼翼地計算每一次坐立的時間,不再需要忍受肌肉無力的尷尬,可以真正地、毫無顧忌地重返屬于他的戰場。
然而,現實的引力同樣強大。
他拿起旁邊一份文件,是北美分部剛剛發來的季度風險預警,指出了幾個潛在的市場波動和競爭對手的異常動向。另一份是關于某個海外收購項目陷入僵局的報告,需要他親自介入斡旋。還有周謹整理出的、近期顧氏內部幾個不安分股東的私下活動記錄……
每一份文件,都像一根無形的線,纏繞著他,將他牢牢固定在這張權力版圖的核心。
六周。一個半月。在風云變幻的商場上,足以發生太多事情。他不在期間,那些蟄伏的對手,那些心懷鬼胎的“自己人”,會做出什么?林舒安那邊,雖然她能獨當一面,但獨自面對林家內部可能的反撲和外部聯合的壓力,是否會太過吃力?
他閉上眼,指尖用力按壓著刺痛的太陽穴。
身體的渴望與責任的重量,在內心激烈地拉鋸。
他想到了林舒安。想到她午后在視頻里那句堅定的“外面的事情,有我”。她信任他,也在努力為他分擔。如果他離開,將所有的壓力都拋給她……
一種難以喻的情緒,夾雜著心疼與不舍,悄然漫上心頭。
他重新睜開眼,目光落在臺燈旁那個小小的相框上——里面是一張他和林舒安多年前的合影,那時他們還帶著幾分青澀,笑容里沒有后來那么多的算計與沉重。
照片上的她,眼神明亮,充滿生機。
他希望她永遠如此。
而他的存在,他的強大,是守護這份生機的前提之一。
如果他的身體始終是這副半吊子狀態,不僅無法成為她的助力,反而可能成為她的拖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