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水太冷’‘頭皮癢’?”史德威聽不明白,他懷疑夏華真不知道或是弄錯了人,只好提醒道,“錢公子父親是禮部尚書錢公錢謙益大人。”
“知道。”夏華滿不在乎,他笑嘻嘻地看著真名錢孫愛的錢公子,“令尊的大名,海內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年近花甲還能娶二十三芳齡的姑娘,試問,如此寶刀不老、金槍不倒,天下哪個男人不羨慕、不佩服得五體投地?至于錢公子你,果然是虎父無犬子,有其父必有其子呀,鳥毛還沒長齊就通曉顛鸞倒鳳之事,真是長江后浪推前浪,兒子比爹還要浪,厲害!”
史德威再次聽得呆了,錢孫愛也再次聽得呆了,“哈哈哈”曲吉東、翁永祥、許云峰、嚴森等人一起哄堂大笑,個個笑得前俯后仰。
錢孫愛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既惱羞成怒至極又被夏華搞懵了,他以為夏華在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后會惶恐害怕,沒想到夏華更囂張了,不但毫無懼意,還對他父親錢謙益進行毫不遮掩地譏笑諷刺。
“你”錢孫愛的臉色和眼神都急劇變化地看著夏華,心里慢慢地產生了一種讓他渾身冰冷的寒意,因為他發現夏華對他和他父親的無畏并非來自無知,而是一種極度的輕蔑藐視。
“好,好,夏華,算你厲害,我們走!”終于撐不下去、感到心虛膽怯的錢孫愛理智地放棄了在夏華的地盤里跟夏華硬碰硬的打算,咬牙切齒、臉色發黑地帶著他的隨從們急急地走掉了。
經過這場變故,現場的氣氛變得古怪起來。
史德威嘆口氣,看向夏華:“夏兄弟,能單獨談一談嗎?”
夏華對曲吉東、翁永祥、許云峰、嚴森等人還有唐詩詩、宋詞兒示意一下,所有人一起退出了大堂,只剩夏華和史德威。
史德威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夏兄弟,錢大人今年已六十有三,共有四子,但前三子都已早殤,只剩這個錢孫愛,可想而知,錢大人對他是如何的寵溺疼愛。”
夏華問道:“所以呢?”
史德威看著夏華,眼神很深邃:“別看錢大人只是禮部尚書,我們史閣部是很需要他在朝中支持和相助的。夏兄弟你不清楚這里面的門門道道,怪我沒及時跟你說清。當初,崇禎皇上在京師自盡殉國,因為太子和另外兩位皇子都落入賊手,應天府這邊展開了激烈的擁立誰的爭議,主要是福王和潞王,史閣部是支持潞王的,錢大人也一樣,他們都是東林黨人嘛。”
夏華不動聲色地聽著。
崇禎帝即位前,明廷中的閹黨和東林黨斗得你死我活,曾有閹黨成員特地編寫了一本《東林點將錄》,史可法的名字雖未入錄,但他師從東林黨領袖之一左光斗并長期參與東林黨的政治活動,所以,他也是東林黨成員,還是明亡前東林黨的核心人物之一。
史德威接著道:“但福王也有人支持,正是現在的朝中首輔馬士英,馬士英拉攏了高杰、黃得功等幾個手握軍權的大將,一舉將福王推上了龍椅,那么,先前支持潞王、反對福王的人呢?當然是遭到秋后算賬,被馬士英等人大肆報復,也被現在的皇上厭惡。如此,史閣部就處境艱難了,馬士英等人排擠他,皇上也不信任他,好在,他有錢大人幫襯。
史閣部為人剛直古板,錢大人在這種事上十分圓滑,堪稱八面玲瓏、長袖善舞,福王登基后,他急忙上書給馬士英,對其歌功頌德,得到了馬士英的原諒和拉攏,他又大力舉薦原閹黨成員阮大鋮為兵部侍郎,從而跟阮大鋮關系親密,阮大鋮又和馬士英沆瀣一氣,這么一來,錢大人在馬士英、阮大鋮那幫人和東林黨之間可謂左右逢源。”
史德威看著夏華的眼睛:“夏兄弟,你懂了嗎?史閣部在朝中是很孤單、很孤立無助的,錢大人一方面和他都是東林黨人,一方面在馬士英、阮大鋮那幫人面前說得上話,有他相助,史閣部才能真正地為大明、為天下做些實事,他要是不幫史閣部,史閣部就真成孤家寡人了。”他一仰頭把杯中酒一飲而盡。
夏華完全聽明白了。
南明之所以開局比南宋好得多,卻沒有達到南宋的成就,原因眾多,其中一個主因就是朝堂上黨爭激烈,高層們天天內斗,導致寶貴的國力大量地被內耗掉了。在擁立福王、潞王這件大事上,東林黨支持潞王,馬士英、阮大鋮等人和高杰、黃得功等軍閥支持福王,最終槍桿子戰勝了筆桿子。高杰是典型的押對注,史可法則是典型的押錯注。
在政治上關鍵時候站錯隊,后果是無需多的。史可法為什么會離開南京,到江北督師?就是被趕出來的,錢謙益沒有,因為他在見風使舵、該折腰時就折腰這種事上遠比史可法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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