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才十一月份,而且蘇北魯南屬于華東華北交界地區,不算完全的北方,但受小冰河氣候影響,白天里氣溫就低于零度,夜里能下降到零下十度甚至更低,天寒地凍、滴水成冰。
當天入夜,夏華部從淮安城出發了,北風料峭,風中還夾著冰粒小雪花,落在官兵們的盔甲上,讓夏華想起了“朔氣傳金柝,寒光照鐵衣”這句詩,隊伍里的人馬都滿嘴呼呼白氣。
“真冷啊,”夏華心頭感嘆,南方的冷和北方的冷是兩碼事,北方是干冷,南方是濕冷,潮濕的寒氣會鉆透衣服侵入人的每個毛孔里,“但這鬼天氣有利于我軍的行動。”他暗想道。
夏華的團練此次出動了七千六百多名官兵,是團練的精華所在,中基層軍官都是參加過實戰的老兵,普通士兵也都接受過三個月以上的嚴格訓練,武器裝備更不用說,團練的好槍好炮都帶上了,披甲率百分之一百,長槍兵和騎兵都穿著鐵甲,刀盾兵、火槍手、炮兵炮手都穿著輯甲,皮襖棉衣棉褲、棉帽手套圍巾等也都俱全。
比人多的,是馬匹馱畜,騎兵們一人兩匹馬,步兵們也一人一匹馬或一頭騾子、一頭驢,用于運輸隨身的裝備和物資,從而極大地減輕了負擔和體力消耗,隊伍里還有很多馬車騾車驢車,都是用來運輸輜重的。夏華有的是錢,他的團隊擁有大批馬匹馱畜。
淮安城和邳州城直線相距二百里以上,實地距離超過三百里,而且夏華部的目的地不是邳州城,是邳州城往北五十多里的艾山和銀杏湖之間地帶,邳州地區雖盡是平原,但邳州城東邊是沂河,西邊是大運河,夏成德部想逃回山東不是隨便選條路線就行的,黃蜚、劉肇基、史德威已跟夏華約定好,時間一到,他們會東西南三面進攻夏成德,把夏成德趕到夏華那里。
此戰關鍵有二,一是夏華部要毫不驚動夏成德部地摸到他們的后方,二是夏華部要死死攔住夏成德部,不能被其突破或擊潰。
陰云滿天籠罩大地,星月無光,天昏地暗,只有寒風吹著,冰粒小雪花簌簌地劈臉打來。
“快!快!都快點!抓緊時間!”
“天亮后就可以睡了!現在都給我鉚足勁跑步!”
“記住你們受過的訓練!你們往日里不是天天都跑步拉練的嗎?”
“大伙兒都加把油!快!不要走,小跑起來!”
“跟著前面的人!不要掉隊!不要走失!”
猶如一條蜿蜒長龍的隊伍里,軍官們的呼喝聲此起彼伏。
騎兵們小心翼翼地駕著馬,步兵們拉著分發給自己的馱畜埋頭咬牙小跑著,每個步兵的小腿上都緊緊地扎著綁腿,這是夏華的“發明”,其實早在春秋時期,中國的古人就發明了類似于綁腿的裝備,叫“邪幅”,歷史上十九世紀英軍在印度作戰時將正式的綁腿系統化地用于軍事繼而在全世界流傳開來。
夏華的揚州鎮團練可以說是全世界第一個正式使用綁腿的軍隊,這個看似簡單的“發明”作用重大,極大地增強了軍人們的運動能力、腿部耐力以及徒步行軍速度等。
冰冷堅硬的凍土的萋萋荒草間,官兵們師直為壯、車攻馬同,全軍鷹揚虎視、風檣陣馬。
夏華部的行軍路線是楊寧率領眾夜不收反復、仔細偵察出的,十分隱蔽,繞開了途中的人口聚集地,全程在鄉村野地,鄉野本就人口密度低,加之天下大亂,人口更稀少了,很多地方大片大片荒無人煙,再加上這種寒冬深夜里,在荒郊野外碰到人的概率跟碰到鬼差不多。
在這個時代,騎兵一天能行軍六十到八十里,一人多馬的輕騎兵急行軍能日行二三百里,步兵肯定沒有騎兵那么快,只能日行三四十里,但夏華部擁有大批馬匹馱畜,行軍速度大大增加,步兵們一夜行軍五六十里,騎兵們一夜行軍近百里。
出了淮安城不久,全軍橫渡黃河。——特注:歷史上黃河曾多次改道,明末時黃河并非像后世那樣從山東北部流入渤海,而是從江蘇中北部流入黃海,此時的淮安、徐州都在黃河南岸邊上。
用了七天七夜,夏華部成功地通過長途急行軍趕到了目的地,即邳州城往北五十多里的艾山和銀杏湖之間地帶,神不知鬼不覺地迂回穿插到夏成德部的后方,截斷了夏成德部逃回山東的退路。
艾山說是山,其實只是一座百十米的土丘,銀杏湖也面積很小,但都是大軍通行的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