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阿貴今日掙得了兩塊銀幣,還混了兩頓飽飯,回去的路上走路都在發飄。
這年頭的人還十分節儉,沒飯吃了想要去撿點別人不要的爛菜葉子和臭魚爛蝦,根本就是奢望,早都進了肚子。
他自己每日吃喝省一點兩三美分足夠,這兩塊鷹洋足夠他開支到月底。
回味了一下晚上吃的燒鴨飯,現在舔一舔嘴唇還能品到鴨子的油水。
真是闊氣啊,那么多人一天光吃喝都要十塊鷹洋,他連想都不敢想。
怕是唐人街天天鐵器別在褲腰帶上的“斧頭仔”都沒有此般待遇。
走到一處拐彎的暗巷,猛地抬頭看見今日在岡州會館遇見的陳永福站在街角等他。
一回頭,腰間鼓鼓囊囊的短打漢子已經跟在了他身后。
人真是不能瞎念叨。
”這位陳爺,請問有何貴干。“
他先是一驚,后背心微微發涼,臉上熟稔地露出了笑容,彎腰拱手。
陳永福笑瞇瞇地走過來,拉住他的手,問道“兄弟之前在鐵路上工作吧。”
“勞駕,我只是想打聽一下今日和你一起來會館的幾人的底細,不知可否行個方便。”
這位陳爺竟絲毫不拐彎抹角,上來就直接發問,看樣子是吃死了自己。
黃阿貴心里暗暗叫苦,眼瞧悄悄瞥了身后慢慢逼近的短打漢子,嘴上卻不停。
“陳爺說笑了,這有什么不方便。”
相比于陳永福的客氣,身后的短打漢子沒這么好的脾氣,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膀,目露兇光。
黃阿貴耍了個心眼,只從帶路唐人街開始說起,說了剃頭買衣服到會館的事。
他說話又碎又密,絮絮叨叨半天。
陳永福終于還是忍不住打斷他,直接問陳九等人具體有多少人,從哪里下的船等等細節。
黃阿貴只陪笑說不知,隱去了碼頭上他看到的細節,以及陳九等人持槍拿刀的姿態。
只說老弱女人年少者至少一半。
陳永福自覺黃阿貴不敢騙他,一邊是地頭蛇,一邊是剛來此地的愣頭青,自會明白該怎么選。
“黃兄是哪里人?”
“我是恩平縣人。”
“哦?可曾入了合和會館?”
“不曾....”
”嗯,黃兄有意或可來我岡州會館找份活計,小四,送黃兄回家吧。“
黃阿貴連連道謝,跟著一個短打漢子走了。
兩碗飯頂不得什么大事,但是比這般威逼利誘的卻強許多。
我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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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陳九也在頭疼生計的問題。
看著一旁興高采烈換著鐵路工服的眾人,他和梁伯、昌叔、小啞巴搬了幾把板凳在僻靜處開小會。
離開會館之后,他們折返舊衣服店,讓老板送了幾大包鐵路工人的舊衣服過來。
現如今鐵路完工,滿大街都是失業的鐵路華工,換上這身衣服避免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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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這幫人在逃亡途中形成了以陳九和梁伯為主的隊伍,還有卡西米爾帶著的十幾個黑人青壯。
雖然語不通,發表不了什么意見,但是卡西米爾一直默默支持陳九的決策。
卡西米爾雖然沒什么文化,但是審時度勢的能力很強,這些日子一直在努力學習粵語,目前能簡單說上幾句話。
他心里清楚,目前這個形勢,他們這一伙黑人不管去哪里,只要在白人社會,注定是豬狗的命,不如跟陳九他們在一起,大家有同生共死的情誼,再怎么樣也好過自己帶人獨自闖蕩。
因此他從甘蔗園逃亡后總是一直帶人沖在前面,努力表現自己的價值。
陳九此時正在盤算家底,族里的阿公很重視教育,請了先生教他們,雖然茶水錢少,請來的先生也不甚高明,但是讓他識了字,開了慧。
他們帶過來的銀錢總共兩千多枚鷹洋,還有些首飾金銀,但是暫時不敢出去兌換。
一共十九桿長槍,除了十幾把老舊的前面裝鉛彈的槍,還有四把極為先進的后裝槍,打銅殼彈。
還有幾把打鉛彈的短槍,和陳九身上這把珍貴的轉輪shouqiang。
這些都是他們的底氣。
他們給前裝槍起了名字,叫“老錢”,銅殼彈的槍叫“新錢”。
儲備的火藥和鉛彈很多,銅殼彈卻沒多少。因此在船上,梁伯著手訓練了一些人打“老錢”。
只是這種槍裝彈太過繁瑣,要先倒入火藥,然后填入彈子,再拿槍身的鐵棍棍捅進去。訓練這么久,大家都不熟練,一打就手忙腳亂。
雖然有幾個后生打得準,但是沒上過戰場,指望不上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