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工們打開唐人街買來的布袋,從唐人街買來的臘腸的甜香沖淡了臭味。
久違的故鄉氣味很溫柔。
阿萍在廢棄的廚房里架起了大鐵鍋。灶臺里積年的黑色油垢,竟然也能被點燃,藍色的火苗貪婪地舔著鍋底,鍋里是眾人從板車上好不容易拉來的井水。
“臘味飯要落陳皮!”陳九走進廚房,從麻布袋子里抖出家鄉的新會陳皮,這是他在致公堂的藥鋪臨走時買下的,三年陳,成色很好。
六十斤糯米,混著蝦干和切得細碎的臘腸,在鐵鍋里翻滾。
蒸汽終于掀開了鍋蓋,香氣翻滾,瞬間從灶房溢出去,飄得到處都是。
不知何時,卡西米爾和他那群黑人兄弟也湊了過來,鼻翼都在用力抽動。
他們在南灘的窩棚吃了幾天馮老板做的飯,每逢吃飯都充滿了期待。
黃昏時分。
眾人圍坐在廢舊木板拼成的長桌前,隨便撿來的木板磚頭權作條凳。梁伯小心地從懷里捧出在唐人街買的茶葉,滾水沖開這個潮州名茶鳳凰水仙,心滿意足地喝了一口。
“食飽先,才有力氣劈白鬼!”阿昌叔扒著第三碗飯,油光浸潤著嘴角的鞭痕。
來到新地方的第一頓飯,女工們很舍得下料,用了不少唐人街買來的家鄉食材,僅有的幾根臘腸也都切碎了放進去,努力還原了老家味道。
許多人吃的掉了眼淚,在一邊紅著眼眶蹲著。
昨夜剛剛搬家,今日又走了這么遠的路,許多人都很疲憊,還有著對未來的迷茫不安,吃下一碗臘味飯,心里安定許多。
暮色漫過海灣,梁伯獨坐房頂裝彈。
他和阿昌是心態最好的兩個,多年走南闖北,只要不是睡在荒郊野地里,怎么都行。
抽空他看了一眼陳九,見這個后生仔沒有被趕出唐人街打擊到,也是松了一口氣。
————————————
北灘捕鯨廠,夜半。
海風撞在鐵銹斑駁的窗戶上,陳九就著鯨油燈搖曳的光,用小楷筆寫著信,太久沒有寫字,導致字跡歪歪扭扭。
他幾次斟酌用詞,終于還是選擇用大白話寫。
身旁是細密的呼嚕聲。
他簡要概述了來到三藩發生的一切,附帶了捕鯨廠的地址。信封的末尾問候了一下菲德爾的情況。
不知道那個混血青年如今境遇如何,殺掉親叔叔之后能否順利接手門多薩家族在古巴的勢力,兇殺案的懸疑是否已經抹去。
恐怕他的境遇也并不好過。
寫完他長嘆一聲,想著等明日帶著黃阿貴托人寄出去,不多時裹著衣服就昏昏入睡。
——————————————
潮濕的夜色籠罩著金山的街道。
綠寶石酒吧。
愛爾蘭勞工團的首領麥克·奧謝用力敲了敲橡木桌,發現還是不管用,更加用力地拍了拍桌子上皺巴巴的《紀事報》上,給他們看頭條上印著的“十九具愛爾蘭人橫尸街邊”。
“十九個!圣母在上,整整十九個弟兄被開膛破肚!”
“fu*k,這不僅是我們的人!”
“整個圣弗朗西斯科的人都在看我們愛爾蘭人的笑話!”
整個酒吧坐滿了愛爾蘭人,許多面孔在燈光下閃爍,人人臉上都帶著憤怒和殺意。
愛爾蘭移民社區也面臨著華人類似的困境,只是沒有那么嚴重。愛爾蘭勞工在美國的鐵路建設、礦山開采等行業中發揮了重要作用,但同時也遭受了嚴重的剝削和歧視。黑幫開始在金山的愛爾蘭社區中活躍,通過非法手段為社區提供保護,同時也與當地的政治和經濟勢力勾結。
麥克·奧謝是他們共同推出的利益代表,組建了愛爾蘭工人勞動黨,準備通過政治手段獲取更大的利益。
碼頭幫的邁克爾一巴掌拍到桌子上,“前天卸貨時,我的伙計在第三號碼頭發現新到的清國苦力....那幫zazhong,他們有槍有刀,說不定就是他-->>們干的。”
“我已經打聽過了,那邊住的就是剛到的黃皮豬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