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裹挾著怒火掠過人群。上千名愛爾蘭勞工擠在泥濘的街道上,破舊的工裝與生銹的鐵器在暮色中泛著冷光。他的演講如同火星濺入干草堆,瞬間點燃了積壓已久的憤懣。
“讓黃皮猴子滾回清國!”
“提高碼頭日薪!”
“驅逐黃皮勞工!”
“燒了他們的鴉片館!”
怒吼聲浪中,youxing隊伍如一條暴烈的火龍,蜿蜒著涌向市政廳。
麥克奧謝走在最前,呢大衣的衣角被風掀起。
今夜是獨屬于他的舞臺!
————————————
隊伍行至杰克遜街時,一聲微弱的呻吟刺破了喧囂。
突然,街角傳來一聲悶響。一只血手扒住潮濕的磚墻,指節抓出五道紅色印記。布朗警探踉蹌著栽進youxing隊伍中間的人群面前,外套左肋的彈孔還在滲血。
他的帽子早不知丟在何處,紅胡子被血黏成綹,每喘一口氣都帶著肺葉漏風的嘶嘶聲。
“黃皮……黃皮猴子……”他嘶吼著。
這幫蠢貨……還不快救我…..
布朗的視線被血糊得模糊,但他認得那些臟兮兮的外套,這些碼頭區貧民窟的工人。
肋間的劇痛讓他清醒,于新那發子彈沒要他的命,卻讓他像喪家犬般爬了半條街。
此刻,他盯著人群里晃動的鐵鉤與撬棍,牙齦咬得發酸:“憑什么老子要替帕特森那老狐貍挨槍子?狗日的黃皮猴子竟然敢開槍?”
竟然敢朝他開槍!
既然唐人街的zazhong和這群窮鬼都要下地獄,不如讓他們互相撕咬……
“那里的黃皮猴子殺了一個愛爾蘭人!”布朗突然尖嚎,染血的指尖指向背后——酒水商店破碎的玻璃窗正閃著刀光。
“他們還想殺我!”
“錢!五千美元……滿地都是!”他故意將數字翻倍,喉頭的血沫隨著嘶喊噴濺在跑來攙扶他的工人衣服上。
對,再添把火……他感受著人群的呼吸驟然粗重,那些深陷的眼窩里燃起貪婪的光。五千美元——足夠這些窮鬼買下十條街的威士忌。他蜷縮著讓傷口別滲出更多血,用最凄厲的愛爾蘭土話哀嚎:“救我……那些清國佬說要殺光愛爾蘭人!”
三個碼頭工擠上前架住他。布朗的鼻子里滿是這些人身上的魚腥和汗臭味,他強忍惡心,任由對方粗糙的手掌碰到彈孔。劇痛讓他眼前發黑,但心底卻在冷笑:燒吧,搶吧,等你們和華人zazhong兩敗俱傷,老子再帶著巡警來收尸……
這樣還能甩脫自己的責任…..
“先送他去找醫生!”有人的叫聲傳來。布朗被抬起時,指尖狠狠掐進抬擔架者的胳膊——不是求救,而是把一枚沾血的警局銅哨塞進對方掌心。“用這個……叫更多兄弟……”他擠出生平最虛弱的微笑。
快去吧,餓狼們……他聽著身后人群分流出的腳步聲,閉眼躺回擔架。
酒水商店的方向已傳來玻璃爆裂的脆響,混著蓋爾語的咒罵。五千美元的謊在暮色中發酵,他安心地躺好,剩下的都跟自己無關了。
那個敢于向他開槍的zazhong會被人群撕碎!
————————————
帶頭的碼頭工瞇起眼。他認得那家店——門前他路過很多次,有時候還悄悄隔著玻璃看過,平日專供白人富商雪茄與威士忌。此刻,一股血腥和酒味正從破碎的窗口飄出,散發著詭異的誘惑。
“伙計們….”他突然高舉鐵鎬,“咱們去看看!”
“要是真跟他說的一樣,一定要讓這些黃皮猴子付出代價!”
三十幾個愛爾蘭人擠在酒水商店門口,火把的光透過破碎的玻璃窗,將屋內染成一片金紅。
門外逐漸靠近的喧嘩讓屋子里搏命的人動作一滯,緊急著慢慢停了下來——十幾張白人的面孔正貼在窗上,眼珠在火光中閃著餓狼般的光。
“黃皮猴子在自相殘殺!”一個裹著油布圍裙的碼頭工咧嘴大笑,黃板牙咬著的煙頭隨嘴角顫動。他踹開半懸的店門,鉸鏈發出刺耳的呻吟。屋內霎時死寂,華人打仔與刀手們僵在原地,刀尖上的血珠懸而未落。
吉姆·卡瓦納擠在最前,他看見滿地美鈔浸泡在血泊里,至少數百張;貨架傾覆,雪茄散落,威士忌酒液在碎玻璃間蜿蜒成河。這哪是斗毆現場?分明是海盜夢里的寶窟!他喉結滾動,忍不住攥拳的手青筋暴起。
“錢……都是錢!”后排的醉漢突然嘶吼。這一聲如野火燎原,人群轟然炸開。三個愛爾蘭人率先沖進店門,皮靴踩過華人尸首,手指摳進血泊撈起濕漉漉的美元。
喬三派來的打手頭領后退半步,布鞋底在地板拖出兩道血痕。他瞥向樓梯上方二樓角落的于新——那昔日威風凜凜的“于爺”正縮在樓梯拐角裝彈,手指抖得填不進彈子。刀手們彼此對視,刀尖微微下垂。他們為賞錢搏命,可當白鬼的眼珠瞪來時,某種更深的本能攥住了脊梁——那是華工刻進骨子的恐懼:洋人的槍口,比同族的刀更致命。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后面精彩內容!
“這雪茄抵老子半年工錢!”吉姆掄起扳手砸開上鎖的橡木柜,整盒未拆封的哈瓦那雪茄滾落腳邊。他狂笑著撕開絲帶包裝,粗糲的手指撫過油亮的煙葉,仿佛在摸情人的肌膚。更多愛爾蘭人涌入,貨架被推倒,酒瓶在搶掠者的肘擊間迸裂。
喬三的心腹帶著人悄悄后退,卻被什么也沒搶到的愛爾蘭青年拽住。“黃皮豬,兜里藏了什么?”青年伸手探向他鼓脹的衣襟——那里塞著喬三預付的鷹洋還有一小把剛剛藏進來的美鈔。刀手攥住對方手腕,卻換來一記耳光。
“啪!”
“狗崽子還敢攔我?!”
那漢子攥著轉輪槍的指節發白,槍管還殘留著上一發子彈的灼燙。他的太陽穴突突狂跳,耳膜里灌滿自己粗重的喘息,像頭被逼進死角的困獸。
敢碰老子的錢?
搶了地上的還不夠,還要搶老子的賣命錢!
后槽牙咬得咯咯作響,對面愛爾蘭人的巴掌沒讓他清醒,反而徹底癲狂。
去死!
去死!
扳機扣下的剎那,槍身傳來的后坐力震得他虎口發麻。鉛彈撕裂空氣的尖嘯、頭骨爆裂的悶響、人群驟然拔高的尖叫……所有聲音都糊成一團,-->>只剩下血管里沸騰的轟鳴。
“白鬼……”他從牙縫擠出詛咒,“艸你奶奶的,敢搶老子的錢,下輩子學乖點。”
死寂了一瞬,隨即爆發的怒吼幾乎掀翻屋頂。“黃皮zazhongsharen了!”二十幾條愛爾蘭漢子抄起酒瓶、鐵棍撲向華人。
殺戮的快感如鴉片煙般竄上腦髓。開槍的漢子咧開嘴,露出被染黑的牙——什么美元,什么喬三于新,全他娘見鬼去!此刻他只想把眼前這群狗眼看人低的白鬼全轟成篩子,一刀接一刀,直到血流成河。
刀手頭領連開第二槍打穿一人膝蓋,自己也被飛來的威士忌瓶砸中鼻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