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冒險選擇了最近的路,好在紅毛鬼向著四面八方逃竄,他們一路策馬狂奔,倒也沒人敢攔他們這一行滿身是血的彪悍騎兵。
一陣風似地沖過杰克遜街,王崇和卻突然勒馬回轉,手勁過大,馬屁驚嘶,險些將他掀下鞍來。
絞架中間那具尸首低垂著腦袋,看著卻那么眼熟。
麻繩在風里晃蕩,像吊死鬼伸出的舌頭。王崇和滾鞍下馬時有些站不穩,他踉蹌著撲到絞架下,指尖觸到師弟青紫的腳踝。
“咔嚓!”
王崇和揮刀砍斷絞索的動作太急,刀刃在劉晉脖頸劃出一道淺痕。尸體墜地時,他猛地跪倒,胳膊死死摟住師弟變形的頭顱——那上面還粘著愛爾蘭暴徒的痰漬,右眼被刀捅成血窟窿。
“癡線…癡線…”他小心地用手蹭著劉晉的臉,卻只摸到冰涼的血痂。他出師那日,師父將劉晉的手交到他掌心:“崇和,阿晉性子莽,你要看住他……”咸澀的液體糊住視線,他竟分不清是血是淚。
陳九悄聲下馬。他蹲身看著王崇和懷里的尸首,那個血肉模糊的臉慢慢和碼頭那日的漢子重疊。
“裝殮。”他默默看了一陣,扯下街對面路上的破布鋪地,梁伯默默遞來麻繩。
王崇和突然暴起,一掌劈向絞架:“我要殺光紅毛......”
往日的功夫都化作了憤怒,一掌把架子劈地粉碎,自己也撲倒在一團木片里。
師父!來時也不知道,金山路,是拿血鋪的啊…
他痛不欲生,指甲狠狠陷在肉里,顫抖難。
先是阿水,后是阿晉,一個一個就在他眼前離去,如何不讓人痛徹心扉。
“阿德!小文!嘶吼嗆出喉頭。
王崇和掙扎著從地上起身,想起還剩下的兩個師弟,他看向離絞架最近的幾家店鋪,唯有那個破碎的酒水商店最為顯眼。
他跑去蹲身掀開塊焦木梁,挨個翻檢著尸體查看,卻只見皮膚燒焦的慘狀。
“癡線…仲話要同我在金山開武館…”王崇和通紅著眼眶,一刻不停地在廢墟里翻。
陳九看了片刻,終究是看不下去他瀕臨崩潰的模樣,從背后鎖住他喉頭,厲聲怒喝:“停下吧!停下!”他扳過王崇和的臉,逼他看一具具焦黑不成樣子的臉。
“都燒成這樣了!認不出了!”
王崇和的眼里滿是血絲,終于是認清了現實,淚水無聲地流出,帶著曾經不可一世的傲氣滾落。
遠處又傳來呼喊。梁伯下意識地抓起燧發槍,朝著兩人高喊:”走!”
“再拖下去,誰也走不了!”
“阿忠!帶人去幫著斂尸上馬!”
“阿九!”
阿忠默然接過繩子,將劉晉的殘軀捆上馬背。陳九拉著王崇和過來,韁繩在他腕上繞了三圈:“仇,要報得長遠。”
說完他翻身上馬,沖到拐角時,王崇和最后回望絞架,接下來,這條命要替死去的人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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鐺——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