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福根叔他們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向陂塘方向,凌風收回目光,心里卻琢磨著福根叔剛才無意中提到的另一件事——公社要組織各生產隊交流冬春生產經驗。這是個重要的信息。如果凌家坉因為今年抗旱保收和“以工代賑”確實做出了成績而被點名,那將是一個極好的機會。不僅能將凌家坉的經驗分享出去,或許還能從其他生產隊那里學到一些實用的新技術、新方法,更關鍵的是,也許能借此機會,接觸到更廣泛的信息渠道,對追查那個神秘的“老貓”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幫助。
凌風仔細檢查完菜地,又繞道去陂塘和水渠工地轉了轉。今年的冬修水利工程已經接近尾聲,加固后的陂塘堤壩顯得更加厚實,清理拓寬后的水渠也暢通無阻。這些都是為明年春耕備下的寶貴基礎。雖然眼下全村都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但莊稼人骨子里對土地的投入和未來的期盼,從未因暫時的困難而減少。
快到晌午,凌風才搓著凍得發麻的雙手,走進生產隊部。屋子里,王福滿正和會計老周頭對頭地趴在那張破舊的辦公桌上,對著攤開的賬本發愁,眉頭擰成了一個大疙瘩。算盤珠子被撥弄得噼啪作響,但兩人的臉色卻越來越陰沉。
“風小子,你來得正好!”王福滿一抬頭看見凌風,像是看到了救星,連忙招手叫他過去,“快幫我們參詳參詳,就倉庫里這點家底,掰著手指頭算,咋樣才能讓咱全村老小勉強過個年?總不能大過年的,還讓大家喝能照見人影的稀粥吧?”
凌風湊過去一看,賬本上密密麻麻的數字清晰地顯示著現狀的嚴峻。今年抗旱保收的那點糧食,在完成了上級下達的公糧任務、留足了明春的種子糧和必要的飼料糧之后,能夠分配到社員名下作為口糧的部分,確實已經到了捉襟見肘的地步。平均到每個人頭上,每天的口糧定量低得可憐。
老周會計嘆了口氣,摘下老花鏡,揉了揉發澀的眼睛:“隊長,要不……就跟大家明說,今年年景不好,年就別大過了。組織社員們再上山挖點野菜根,去河里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撈點小魚小蝦,湊合著把年關熬過去算了。”
凌風沉吟著,沒有立刻贊同老周略顯消極的想法。他清楚,越是在困難的時候,越需要一點精神上的慰藉和凝聚力。他想了想,開口道:“福滿叔,周叔,年還是要過的,不然大家心里更沒著落。我有個不成熟的想法,咱們看行不行?”
“啥想法?快說!”王福滿急切地問。
“咱們能不能搞個‘集體年夜飯’?”凌風解釋道,“把現有能擠出來的糧食,比如預留的一部分雜糧,集中起來,統一使用。年三十晚上,在打谷場上支起幾口大鍋,熬上幾大鍋比平時稠得多的雜糧粥或者菜糊糊。隊里不是還養著幾頭豬嗎?實在不行,咬咬牙,殺一頭最小的,把肉切碎了摻在粥里或者包成餃子,也是個肉腥味。再讓婦女們想辦法湊點蘿卜、白菜,包一頓素餃子。這樣,雖然每家分到的不多,但大家聚在一起吃,圖個熱鬧,圖個團圓的意思,總比各家家家戶戶冷冷清清地喝稀粥強。也能讓大伙兒感受到集體的溫暖,鼓鼓勁,明年好更有奔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