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的風裹著黃浦江的水腥氣,撞在福源錢莊后巷的磚墻上。
沈逸風蹲在青石板縫邊,指尖攥著十枚“袁大頭”,指腹順著每枚銀元的邊齒刮了三遍——第三遍的時候,他摸到其中一枚的齒紋比別的多了道細縫,像被蟲子啃過的小口子。
“逸風!”
背后傳來周伯庸的旱煙桿敲磚墻的聲音。
沈逸風手忙腳亂站起來,袖管蹭到墻根的腌菜壇,酸溜溜的芥菜味撲上來。
他抬頭看見周掌柜站在巷口,藏青長衫下擺沾著晨露,旱煙管的銅嘴泛著舊光,身后跟著揉眼睛的老學徒阿福。
“周伯早。”
沈逸風低頭把銀元攥進手心,指節泛白——這是他十六年人生里最熟悉的“早課”:蒙眼辨銀,錯一枚罰繞后巷跑十圈。
上周他因為摸錯一枚含銅的“啞板”,繞著巷子跑了三趟,腿肚子到現在還酸。
“阿福,幫他蒙眼。”
周伯庸走到跟前,煙鍋子在地上磕了磕,煙灰里滾出半顆沒燃盡的煙絲。
阿福湊過來,手指勾住沈逸風的眼皮,粗布手帕往他眼前一系:“小風,忍著啊,周伯今天準要挑刺。”
他的手有點抖,沈逸風知道這小子昨晚賭錢輸了,今早沒睡好。
黑暗里,沈逸風把銀元放在掌心里排開。
溫度、重量、邊齒的紋路——這些是他三年學徒生涯里磨出來的直覺。
第一枚,重七錢二分,邊齒整齊,是真袁大頭;
第二枚,分量夠,但齒紋里帶著新磨的毛糙,他皺了皺眉;
第三枚……不對,比別的輕了一錢,而且幣面中心的光澤發悶,像蒙了層灰。
“周伯,這三枚有問題。”
沈逸風突然開口,“第二枚邊齒是新刻的,第三枚輕,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