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福源分號的地圖前,沈逸風的手指正沿著一條蜿蜒的紅線緩緩移動——
那是從東北奉天出發,穿過山海關,直抵華北平原的“聯銀券”流通軌跡,像條吐著信子的黑蛇,正吞噬著沿途的城鎮。
窗外,嘉陵江的水流撞在礁石上,濺起的水花混著寒風灌進屋子,吹得地圖邊角微微顫動。
“東家,秦先生的電報。”
阿福捧著個銅制電報匣進來,匣身還帶著長途跋涉的余溫。
沈逸風接過,指尖剛碰到電報紙,就覺出那股熟悉的、帶著川音的緊迫:
“北境告急,偽滿‘聯銀券’如黑色風暴,強制兌換民間金銀,掠奪資源,華北金融體系幾近崩潰,急需對策!”
地圖上的紅線突然變得刺眼。
沈逸風想起上周收到的華北商號密信——
“聯銀券”不是一般的偽鈔,是高橋殘黨與華北偽政權勾結打造的“金融武器”:
日軍占領區的糧棧、礦場、工廠,全被強制要求用“聯銀券”結算;
民間持有的黃金、白銀、銀元,必須按“一比三”的賤價兌換成聯銀券,否則就會被當作“反滿分子”逮捕。
更狠的是,聯銀券的印刷權握在日軍手里,無限量發行,只為榨干華北的最后一滴血,支撐他們的“大東亞戰爭”。
“比重慶的偽鈔更毒。”沈逸風捏著電報紙,指節泛白,
“重慶是‘點對點’的破壞,華北是‘體系化’的掠奪——他們在建一個不屬于中國的金融王國。”
小豆子抱著賬本從里屋出來,歪著腦袋問:“東家,北方的敵人比王老板更厲害嗎?”
他穿著林婉清改的小長衫,領口還繡著朵小梅花,像個沒長大的書童,可眼睛里卻帶著股子學徒的認真。
沈逸風蹲下來,用指尖在地圖上畫了個圈:“王老板是‘小偷’,偷的是錢;北方的敵人是‘強盜’,搶的是整個華北的命脈。”
小豆子湊過去,看見地圖上“聯銀券”覆蓋的區域,臉一下子白了:“那、那我們要去打他們嗎?”
“不是打,是拆。”沈逸風摸了摸他的頭,
“拆了他們的印刷機,斷了他們的金銀來源,讓聯銀券變成廢紙。”
電報機的滴答聲又響了。
秦先生的第二條電報緊隨而至:“聯銀券的核心是‘強制兌換’,背后是日軍的后勤需求——
他們的礦山需要勞工,工廠需要原料,全靠掠奪民間財富支撐。
你要做的,不是消滅幾個印鈔廠,是讓‘聯銀券’失去‘強制’的底氣。”
沈逸風望著窗外翻涌的江水,忽然想起周伯庸當年的話:
“金融的戰場,從來不是殺幾個人,是斷敵人的糧道,拆敵人的地基。”
他轉身走向書桌,鋪開張空白信箋,筆尖落下時,墨汁在紙上暈開個小小的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