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風踏上上海十六鋪碼頭的青石板時,鞋底還沾著北平偽財政廳走廊的冷灰。
他沒回福源總部,直接拐進法租界的一條弄堂,推開一間掛著“林記紗廠辦事處”招牌的小門。門后,林婉清正伏在桌前整理賬本,聽見動靜抬頭,看見他袖口的血漬(其實是宴會時蹭的酒漬,但她沒問),立刻站起來:“逸風,你去北平了?”
“嗯。”沈逸風反手鎖上門,從懷里掏出張皺巴巴的宣紙——不是宴會上的那幅,是他用手心石墨線條拓印的印版圖紙,“看這個。”
林婉清接過圖紙,指尖撫過那些淡灰色的線條:“第三排貨架,第五層,‘聯銀-1935-07’印版……這是松本正雄的印刷車間?”
“對。”沈逸風拉過一把椅子坐下,“松本為示拉攏,帶我參觀了倉庫。這些印版,是‘聯銀券’的根——毀了它們,華北的偽金融體系就塌了。”
這時,阿福拎著個布包從外面跑進來,額角全是汗:“東家,您可算回來了!我剛從碼頭接到消息,松本正雄派了日本兵去天津,說要‘清剿殘余銀匠’——陳叔的侄子……”
“我知道。”沈逸風打斷他,“所以我們要更快。”他展開地圖,鋪在桌上——那是幅放大的北平偽財政廳平面圖,第三排貨架的位置被紅圈圈住,旁邊寫著“印版倉庫”四個字,“明天凌晨,我們行動。”
林婉清的手指頓在圖紙上:“我去?”
“你熟悉偽財政廳的作息。”沈逸風看著她,“下月初一,松本要去祭天,倉庫的安保會松懈——你是紗廠的職員,有正當理由進去送布料。”
“那我進去后……”
“你負責引開警衛,找到印版貨架。”沈逸風從布包里掏出個小銅盒,里面是定時炸彈,“阿福在外面的胡同口接應,我負責引爆。”
阿福攥緊布包的背帶,喉嚨動了動:“東家,我、我跟你一起進去!”
“不行。”沈逸風的語氣不容置疑,“你是‘跑腿的’,外面需要你盯著日本兵的巡邏路線——一旦有情況,立刻發信號。”
三人沉默下來,目光交匯在地圖的紅圈上。
窗外的月光穿過弄堂的梧桐樹影,灑在圖紙上,像給“印版倉庫”四個字鍍了層銀。
“我去。”林婉清突然說,“我穿陳叔侄子的衣服,戴他的工牌——倉庫的警衛認識他。”